那人见真的是她,走上前去,道:“襄儿,你果然没有死。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那些往事像噩梦一样袭上心头,她拼命想要忘掉,却记得更加清晰。那个男人,那个把她从绝望中拉出来又亲手把她推入深渊的男人,现在就站在她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儿?”叶扶襄本能地后退。
“你走了不久,我爹也死了。后来,我走投无路,就加入了海沙帮。昨天,我在台下看到了一个与你很像的人,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别过来……”她惊惧地望向他。
“我知道你怨我,怪我,恨我,甚至想杀了我。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当时不得不那么做……”
“你走!”鼻头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襄儿……”
“滚!”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撕心裂肺地吼出来,身体失去了支撑,瘫软下去。
“对不起。”
那人见她如此排斥,心中十分不忍。可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了,是他亲手毁掉了她所有的信任。
那人走后,叶扶襄瘫倒在路边,泪如泉涌。五年前的那种绝望,窒息,怨恨,不甘再一次占满了她整个心脏。
十年前的那一次饥荒,她失去了家园,亲人,朋友……她失去了所有的东西。
是他,韩轩,在她生命垂危,近乎绝望的时候,向她伸出了手。那只手是她的太阳,是她的希望,是她的一切。
他们都是被亲人遗弃的孩子,是这个世界的流浪者。韩轩带着年幼的她,四处流浪。他们一起过挖草根树皮,一起烤过偷来的山芋,一起挨打,一起依偎在雪地里。
韩轩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永远都不要相信任何人。她问他为什么,他说:血浓于水,连你的亲人都会抛弃你,还有什么是坚不可摧的呢?她又问:那你呢?我可以相信你吗?他沉默了。
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五个寒暑,相依为命。可是在一个狂风骤雪的早晨,一切都被打乱了。
“轩儿?”一个骨瘦如柴,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男人来到了他们容身的窝棚前。
他手中的木柴“噔”得一声掉落,“你?”
“轩儿,真的是你啊,我是你爹啊!你没死真是太好了,爹当年对不起你啊!”男人涕泪纵横,颤巍巍地伸手要来碰他。
他一把打开那只干枯的手,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爹当年对不起你啊!爹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丢下你的!当时包袱里的粮食只够一个人吃,你大哥他饿出了病,我跟你娘真的没有办法啊!”男人忏悔着跪下。
他神色微动,别开脸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你不配当我爹。”
老人跪在风雪中,凛冽的雪花砸在他脸上,怒吼的狂风仿佛要撕开人的皮肉。她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轩儿,爹知道你恨爹!可是你不能不认爹啊!你娘她一年前走了,现在你大哥给人家招作了上门女婿,根本就不管你爹的死活啊!爹现在是后悔莫及啊!爹当年不该丢下你,留了那个黑心肝的!是爹错了!爹不敢求你原谅爹,爹只求能在咽气前多看你两眼,多补偿你一些啊!”
“你不走?好!我走!襄儿,我们走!”他带上斗笠,没有披上蓑衣就冲进来风雪里,经过那个男人身畔的时候,她看见了,他的动容。
自从那一天以后,韩轩的脸上就少了笑容,整天闷闷的。她看着他消沉的样子,想要做些什么,可又无能为力。
“臭要饭的!”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一脚踹开面前抱住他大腿的乞丐,又打了几拳,扬长而去。
那乞丐捂着被踹得生疼的胸口,悲惨地哼哼着。雪浸湿了他单薄的衣服,触到皮肤上,化开了。
“轩……”
乞丐看到他们,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又黯淡下来,垂着头,紧了紧肮脏破烂的衣裳,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后来,他说他要出去一趟,估计要好几个月才能回来。她问他去哪儿,他却不说。在她的追问下,他还是坦白了。他的父亲生了很重的病,需要一大笔银子。他得知有一个地方经常有来往的客商,只要能劫到一笔,只要一笔,他的父亲就有救了。
“你疯了?被抓到要杀头的!”她担忧地道。
“我要救他!我没的选择。”他将脸深深地埋到手掌中。
“可是他抛弃了你!他既然能抛弃你一次就能抛弃你第二次。你说过,除了自己,谁也不能相信的!是你告诉我的!”
“他毕竟是我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他站起来,大力地摇晃她的肩膀,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当天晚上,韩轩把他的父亲接到了他们的窝棚,老爷子病的很重,又浑身是伤,一直高烧不退。他们请来了大夫,大夫说这个病不能再拖,必须马上治疗。但是他们没有钱,他们拿出了全部的积蓄,可是只够付了大夫的诊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