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实现自己心中的这个无等级社会,何心隐在家乡梁坊村成立聚合堂,将全村的人进行合族居住,老人放在一起奉养,幼儿放在一起养育,少年放在一起读书,妇女放在一起纺织,男丁放在一起耕种。所有的财产,包括田产充公,集体吃饭,集体住宿,税收以全村为单位缴纳。
聚合堂仿佛实现了儒家思想中的那种大同社会,在此时的江西省梁坊村似乎真的建立起一个人人平等、人人劳动,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的理想社会,但这个聚合堂维持了12年便跟颜钧的萃和会一样轰然倒塌。
聚合堂的覆灭是跟税收有关。何心隐在将整个梁坊村变成了一个大家庭的同时,对纳税问题也十分上心。大明朝的税制虽然很低,农业税百分之三,但是人们还是千方百计的逃脱税款,逃税具有传染性,一旦一家逃税往往会连带着全村逃税,所以为了保证税粮的征收,朱元璋在乡村设立粮长专业负责税粮的督导。
梁坊村的村民对何心隐说道:“我们是父母生的养的,跟皇帝没有关系,我们的田地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并不是皇帝赐予的,我们为什么要缴纳皇粮。”
何心隐对这种观点进行了反驳,他说道:“如果没有国家的保护,我们就会生逢乱世,我们的生命也不会存在;如果没有皇帝庇佑,就会出现豪强,我们的土地也会被掠夺过去。所以,加纳赋税保护国家就是保护自己。”
何心隐的这一番高论达到醍醐瓘顶之效,获得了全村人一致的认同,何心隐专门设置管粮、征粮的人,从此梁坊村的税粮再无拖欠之说。
嘉靖年间京城的工程颇多,一方面是修正祀典需要营建祭庙,二是宫中多失火,遭火灾的大殿需要重建,这些都带来对木料的需求,而嘉靖年间的财政又很艰难,这不可避免的会产生摊派。作为解决嘉靖财政问题的摊派很快来到了南部各省,这次来到永丰县的是一种叫做“皇木税”的玩意儿。
如果税率开始就定的较高,老百姓习惯了也没什么,如果定下较低的税率,一旦钱不够花,反过来增税,则会引起老百姓的反弹。当这种“皇木税”下到梁坊村的时候引起一何姓家族的抵制,理由是他们梁坊村的税收是全村统一上交,这样一来县衙派来的人便找到了何心隐,何心隐说他们全村已经全部加入聚合堂,对税率做了统一规定,不能再更改。很快县衙以抗税罪将何心隐抓捕,后来同为泰州学派的好友程学颜卖掉家产,将何心隐保释出狱。
何心隐的聚合堂完全是一种乌托邦式的构想,它抛却人性的私欲,完全以自己族长式的强制来推行,妄图进行复古,当自己被捕入狱后,存在了12年的聚合堂很快便树倒猴孙散。历史已经表明,依靠强势人物维持的任何改革或者社会模式都不可能持久。
心隐虽然出狱了,但他被发配贵州戍军,一年后他逃离了戍军之地,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这位本来叫做梁汝元的乡绅从此改名叫作何心隐。
心隐既逃离贵州后便去了京城,在颜山农的另一个弟子罗近溪的介绍下认识了同门的耿天台,在耿天台的介绍下他认识了在国子监任司业的张居正。两人一番交谈后,言语开始不投机,接着便展开了一场针锋相对的辩驳,就在那场辩驳之后,何心隐对友人说道:“张必为相,为相之后必禁止讲学,也必将杀我。”
何心隐的看法是对的,他一眼就将张居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股戾气看了出来。在京期间,何心隐参与了倒严行动,失败后他逃离京城,开始了二十年的讲学活动,从江南到川蜀,从齐鲁到西北,他的足迹遍布帝国的山川河迹。像泰州学派的其他传人一样,何心隐真正做到了身体力行。
时间进入到了万历年,居正当国,天下学风骤紧,张居正禁止讲学,毁天下书院,张居正的举动遭到天下学子的激烈反对。何心隐联合泰州学派的门人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倒张运动,声称要声张正义,逐张去位。张、何二人之间的矛盾终于全面爆发。张居正将何心隐定性为妖人,下令全国缉拿。何心隐开始东躲西藏,终于在万历七年在学生胡时和家中讲学时被张居正的爪牙侦知,湖广巡抚王之垣将他抓捕到武昌,学生胡时和一路跟随进京。
在巡抚衙门的大堂上,王之垣命令何心隐跪下,何心隐只是坐在那里,王之垣命人拿条棍抽打,何心隐只是在那里发笑。何心隐被抓捕的消息很快轰动了帝国,这无疑是帝国成立一来文化界的一件大事,它不仅是明代思想领域界的风向标,更是中国思想发展史上的风向标。泰州学派的门人尽皆为营救何心隐而四处奔走,有的去京城游说,有的变卖财产,奈何张居正权势熏天,天下媚张者如过江之鲫,朝中反张的要员也保不得性命更别说一个小小的何心隐。
万历七年(1579年)九月二日,62岁的何心隐被当局杖杀于武昌,消息传出舆论哗然,在知识分子群体中引起极大的恐慌与震动,生员们纷纷聚集起来抨击张居正的施政措施,当时民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