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临行前来到明孝陵向老祖宗辞行,然后沿着来路北上。北归途中,朱厚照来到前三边总制杨一清的家里,杨一清跟朱厚照谈了一个夜晚,杨一清告诉皇上,在你没有子嗣的情况下,如果继续这样一意孤行,人们就会废了你。杨一清的话令朱厚照冷到了极点,他什么也不想再说了,皇帝继续北上,他又来到淮安清江浦这个地方。皇帝开始独自划船游玩,此时已经是黄历九月天了,前面有个闰八月,按西历推算则是十一月份,也许是天气的阴冷,加上皇上一直心神不宁,所以驾船不稳,船翻落水,后面跟着的侍卫赶紧跳入水中将朱厚照救了起来。
朱厚照被救起来后开始一病不起,他患了感冒,而且这种感冒引起了肺炎,皇帝开始咳嗽。我们的皇帝虽然风流倜傥、不拘小节,但他实际上孤独、焦虑。文臣们的恐吓、身边人的阴晴、子嗣继承问题都深深困扰着这位皇帝。
船队在运河上再也没有停留,而是直奔运河的终点——通州,皇帝的行驾在这里不动了。朱厚照离境已经一年多了,京城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他不清楚,他不敢贸然进京。皇帝在这里发布诏令,将跟宁王平日有来往的官员、宦官、锦衣卫一一抓捕,接着又命令在京各部院的正职、高级宦官、皇室成员、驸马勋贵全部赶往通州见驾,皇帝在通州发布了对宁王以及跟宁王有关联人的处理意见。
正德十五年(1520年)十二月十日,正德回到了阔别一年半的北京城,虽然只有一年半的时间,但对于朱厚照来说却恍如隔世,皇帝的内心世界已经来了一个大迂回,他早已经不是那无忧无虑的孩童。宁王家属以及受牵连官员的家属数千人身着白衣跪于皇帝车道两旁,然后在午门举行献俘仪式,宁王被一条白绫踢死,首犯十几人被斩首,其他包括家属在内的数千人发配边疆。当这些犯人和犯人家属身穿白衣,被绳子拴着从城门经过的时候,全城的百姓都来观看,一片白茫,每个人的内心都是复杂的,没人会替他们叫好,也没人会替他们感到可怜。
宁王一事虽然已经处理完毕,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但还有更棘手的事情在后面,那就是子嗣问题。当年景帝的太子逝世以后,官员们就劝皇帝过继一个儿子放在身边准备着,如今正德皇帝又面临这个问题,虽然官员们早就不断暗示皇帝从近亲旁系中找一晚辈放在身边以备不测,前面提到的状元舒芬的上书,以及后来的大规模文官抗议上书都提到了此事。但那时候的朱厚照身体还好,再加上他的心思都在巡幸上,对此事并不上心。现在不行了,自从落水后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此次回京后这件事情已经提上日程。
我们老祖宗规定的很多东西都有他的道理,皇位和爵位继承规则为什么是嫡长子?因为他可以明确继承规则,减少动乱。皇帝为什么要早婚、早子,因为只有早婚、早子才能令天下臣民安心,一旦帝王无子嗣,天下的藩王都会蠢蠢欲动,宁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古代王朝最重要的祭祀活动就是郊祀,郊祀是祭天,祈求上天这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绝不是走形式,古代农民靠天吃饭,王朝也是靠天吃饭,一旦气候不好,发生大的自然灾害,流民四起,一方面要进行赈济,另一方面税收也会减少,如果黄河泛滥了,还要组织大批的人手、调集巨额物资、花费巨额钱财进行修理,持续的自然灾害甚至会摧毁一个王朝。
郊祀那天皇帝只跪了一下就伏在地上不动了,唱诺官唱了一下等待皇帝起来,皇帝始终没有动,众人连忙过去将皇帝扶起来一看,只见地下已经一滩血迹,郊祀被迫终止,皇帝在郊祀的殿中休息了一宿,第二天才回去。
其实早在几年前,太后张氏就已经开始物色继承人选。这个继承人首先必须要在血缘关系近的宗支中选,跟朱厚照血缘最近的就是四叔朱佑沅,成化皇帝的老大、老二都早死,弘治皇帝是老三,按照嫡长子继承规则首先要考虑的是老四这一支子。此时的朱佑沅已经死去,朱佑沅的长子朱厚璁进入了帝国的视野,实际上只要朱厚照没有子嗣,这个位置就是他的,这是任何人也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们的祖宗早就知道我们这个国家庞大复杂难以治理,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制定了规则化的继承机制,任何人都要遵守祖宗成法,你不要试图去打破它。朱元璋这么多子孙,如果人人都能继承皇位,岂不是天下大乱。
继承人早就选好了,不管朱厚照知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