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雷禹的感官已经被疼痛消磨到什么都辨别不出来,他还是感到随着自己的嚼动,一股灼热的东西在嘴里横冲直撞。他努力地把汁液咽下去,灼热感便一直由口腔下去 ,沿着食道直烧到胃里去。这之后,胃里像是有千军万马对垒,不过寂静了片刻,紧接着便杀声四起,像是两股人马开始交战了。那股灼热开始虽小,势头却猛,那头黑色猛兽像是被钳制住了稍稍收敛了些。
雷禹又咽下一口后,胃里更是翻天覆地了。那股灼热渐渐壮大了,雷禹四肢百骸的痛感蓦地一轻,接着便觉得一股灼热在经脉里追着痛感乱跑,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他的全身也灼热起来,脸上却慢慢积聚起黑气。后来,灼热感竟然压过了痛感,在体内疯狂地涌动着,不是沿着经脉,而是胡乱冲撞。雷禹被它刺激地止不住地颤抖抽搐,汗湿如雨。鬼药王的一颗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濒临破碎。他的眼紧紧盯着雷禹的每一个微小的动作,却只恨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
又这般过了半盏茶功夫,雷禹已经受不了了,头脑中渐渐空白,周围的一切都那般茫远,师父的叫喊远了,灼热感远了,连痛感也模糊不清了。他的身体渐渐静下来,紧闭着眼,看不见师父的表情。鬼药王此时紧张惊骇到极处,居然一脸死灰。这是他一生中第二次有这般感受,而且比上一次还要心死如灰。
雷禹觉得自己不存在了,只有一片虚空漂浮着。然而心脏却是存在的,它坚强的跳动着,虽然缓慢微弱却不肯停止。雷禹心里苦笑了一下,猛然想起师父,心脏突地跳的欢快了。就在此时,似乎渐渐消失的灼热感又聚集起来了,它不知由何地方起源的,却顶着一股什么直往上冲。
它的速度极快,猛地抵到喉咙,雷禹受不了它的冲力,一张口,哇的一声,呕出一大滩黑血来。这以后他的神智才渐渐清明了,周围熟悉的一切像是重新回来了。抬头看见师父惊讶又忍不住欣喜的脸,虚弱地展开笑颜,低低的唤了声“师父”,便再也忍不住,昏晕过去。
鬼药王刚刚心如坠冰窖中,现在则心中一暖,已经放心了不少。好在雷禹看不见,如果看见师父此时泪光闪动,一定会大为吃惊的。
鬼药王又接着给雷禹做了些舒活经脉的按摩和针灸,将他置于床上休养。雷禹渐渐醒过来之后,感觉腹里三种毒物的劲力尚未全消,是以他在忍受不了的时候会再呕出一口血来。但是心头堵堵的感觉却是好多了。
他心里暗想,大概是伏牛草与牵心草一起,才能克制梦惊草的毒性吧,然而尚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后遗症。但是不管怎么样,自己的身体是在变好,也算是捡了一条命,让大家心里都觉得安慰。
如是修养了半月余,雷禹因了这事,越发地乖巧懂事,也因为一脸病容,鬼药王便不忍心再责备他,关怀体贴之情溢于言表。日日想着如何给徒儿好好调理,清除余毒。
鬼药王的名号真不是白得来的,他一双妙手做出的汤药,喂雷禹喝了大半月,效果便显出来了。虽然依旧虚弱不堪,雷禹的一双眸子却是愈发的亮了。这般生机勃勃的样子,倒叫鬼药王放心不少,也在想着等他病好了趁机教育一番,必会大有效果。
只是,一件谁都没想到的事突然发生了。
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午后,鬼药王看雷禹午睡了,便在大厅写书,这是留给雷禹的医术。就在这时,鬼药王心里忽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四周都如往常一样,是风声、鸟虫声、溪水声,然而在这一片祥和里,却有一股奇异的气息悄悄地靠近。
这股气息是他纵横武林多年从未遇过的。它冷静如万古寒冰,像是一块不会言笑的顽石。鬼药王觉得自己多心了,却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因为它已经近在咫尺了。
紧接着,鬼药王听到一声鸟叫。不同于他所知的任何一种鸟的叫声,声音不大,却透着肃杀之气,又好像是受了谁的命令般不可动摇。由此可以想象鸟的主人是有多威严冷酷。鬼药王的心中闪电般划过一个名字,他的额头立刻汗湿了。
等了一会,他在紧张地思索该怎么办。鸟的气息没有散去,也没有动,而是又有一声鸣叫传来。这次比上次更为低沉绵长,隐隐有发怒的意思。
鬼药王出现在门口时,立刻感觉有什么东西直往面前扑过来,却在离他三寸处停下了,又悄无声息地回退到门口的一根木杆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阴冷,仿佛能看穿对方是不是敢说谎。
即使已经有心理准备,鬼药王还是吓了一跳,饱经风霜的心脏此时快要跳出来了。那是一只不好形容的鸟。单看外形,它有些像鹰隼,体型却比普通鹰隼略小,精悍肃杀之气却重得多了。更为诡异的是,它的脸上,竟然是一张人脸的样子!鬼药王不知道这是一种特殊的花纹还是别的什么,因为他不敢和它对视。关于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