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晨突然想到的是白冰冰的姥姥，那位老人家给他的感觉特别奇怪，虽然她浑身穿得破破烂烂的，脸上甚至还有多日不曾洗澡的污垢，看起来就像是五禁城土生土长最沧桑的农家妇女，但李慕晨就是觉得她身上隐藏着一股奇怪的九禁城大家族才有的气质，而且还是那种少说也有几百年文化沉淀的大家族中教导出来的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那是一种就算沦落风尘也不会被掩盖自身风华的气质。

尹志远还从未听说过如此骇人听闻的想法，但他细想又觉得白冰冰的话不无道理，随后，他突然想到，“白姑娘会如此这般考虑，莫非是有什么线索？”

这年头，人的思维都被刺激得这么敏锐了吗？

白冰冰被尹志远的话吓出了一个激灵，她又看了丫头一样，丫头正在小口小口地小心翼翼地吃着面，察觉到白冰冰的视线，她抬起头来，对白冰冰灿然一笑。

那笑容，已经不像最初开始那么阴森森了。

白冰冰这才发现，虽然蓬头垢面的，但丫头其实很白，也很瘦，一想到她曾经受过的苦难，白冰冰就忍不住心头一阵难过。

她忍不住摸摸她的小脑瓜，多日没有洗的头发摸起来当然一点都不好摸，但是白冰冰还是这么做了。

丫头又是乐乎乎地冲她一笑。

白冰冰心里有些酸涩，这么小的孩子，在这乱世，父母双亡，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走。

“陈会长已经死了，是吗？”白冰冰抬起头来，脸上无悲无喜。

“白姑娘为何如此肯定陈会长已故身亡？”尹志远看着白冰冰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以我们目前所掌握的线索，也只能将他判定为失踪。”

“你们到孤儿院去看过了吗？”白冰冰问。

陈会长在五禁城的口碑不错，因为财大气粗的他特意给孤儿们盖了一座漂亮的院子，供吃供住，一年还能分得一套新衣裳，虽然是粗布麻衣，吃的也是连个肉末子都看不到的稀粥，单已经足以让这贫瘠的五禁城的人民谈论起他的时候加上“大善人”的称呼了。甚至有的穷得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人家，还会主动将孩子送到孤儿院去，起码有瓦遮头，一日两餐，总算能得个温饱。

尹志远也去探访过孤儿院，那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听孩子们说偶尔还能得到白馒头，那里的孩子都特别乖巧，几乎听不到他们吵闹，当初他以为他们被虐dai了，可是问他们，他们都只是摇摇头，然后跑开，撸起他们的袖子，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受到苛刻对待的痕迹。

丫头吃完面，有丫鬟进来收拾东西，还细心地给她烧了一点热水，替丫头擦擦脸。

尹志远就在旁边看着，当丫头的脸被细心地擦干净了以后，城主大人突然“咦”了一声，“丫头，我问你，你娘是不是叫小草？”

丫头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好奇地看着眼前又像大叔又像大哥哥的男人，她点了点头。

“你长得跟你娘可真像！”城主有些惊喜地笑笑，“小时候我跟你娘玩得可好了，她就住我隔壁，平日里也挺照顾我的，对了，你娘呢？”

话问出口后，城主大人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东西，这不废话么？要是人家娘亲在，这寒冬的夜里，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家闺女跟一群陌生人在一起？

他突然有些难过，小草人可好了，长得也好看，当初他还想着，若是他长大以后小草还没嫁人，他就把她娶回家里去，虽然她比自己还要大个两三岁，但娶了她保准不会后悔吧？只是当他功成名就回来的时候，听说她已经嫁人了，好像嫁的就是白家村附近？

“我要回去找我娘了。”城主大人的话仿佛提醒了丫头，她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谢谢你们的面。”

娘亲说，别人给了你食物，要说谢谢的。丫头都很好地记住了。

这是多么有教养的一个孩子啊！不是只有城里的千金才懂什么是礼貌的，事实是，好多千金小姐都不会说谢谢。

白冰冰急忙拉住她，“你娘亲不是已经！”话出口才惊觉有些事情暂时还不能讲，而且对方还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于是她话锋一转，尽量温和地俯下身来跟她讲，“都已经这么晚了，不如先在这里睡一觉，我们明天早上再去找她？”

“可是。”丫头说，“娘亲会寂寞的啊！丫头可是没有离开过娘亲的呢！”

众人突然发现这小女孩的话感觉好像有点不大对劲的地方。

城主大人突然想到了一些东西，他弯腰想要抱起丫头，可是小丫头却是一脸警惕地看着他，还往白冰冰身后躲。

“叔叔不是坏人啊！虽然长了胡子看起来不太帅。”城主大人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长着胡子的下巴。

“我带她去休息吧。”白冰冰牵着丫头的手，脸上挂着有些标准化的笑容，在男人们打量的目光中离开了。

待白冰冰和丫头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的时候，城主大人开口了，“白姑娘好像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东西，但是她不愿意透露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