芩心仍然摇头。一个字都不再说。
我凝视着她们。我知道她们绝对不会离开这座古城的了。
于是,我缓缓地说:“好,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我也不走。要我把朋友抛弃掉,然后自己逃命,我没有做过这种事,现在和今后也不会做这种事。”
芩心握住了我的手。宝笙直视着我,眼中有感动的光波一闪。她点着头:“好,朋友,我们是朋友,我们不分离。”
她又问芩心:“你既然不走,那你的护身符呢?”
芩心点头道:“放心吧,公主。”
我们谈着话,彻夜未眠,浑不觉窗外的曙光已隐隐而露。芩心看见了这曙光,低低地惊呼道:“天要亮了,天要亮了。”
这句话,一下子把我们惊醒。
是的,天就要亮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而这一天,也就是毁灭的一天。
我们都满怀悲怆,一时相对无言。最后还是宝笙站起来,强自抑制着哽咽,道:“我们别悲悲切切的,走,到那庙里去,把那金佛毁掉,别让敌人得到,然后准备再上城头去,拼死一战罢。”
我们匆匆奔到那座宏大的佛寺。然而,刚到寺门外,便听到寺中传来砰砰的巨响。我们走入大佛殿一看,那座金佛四周早已围满了人,几十把铁锤子早把它砸了个粉身碎骨,人们正在满地爬着,争抢着黄金的碎屑,狂叫着:“这是我的。”“我的。”
敌人还未来到,这些家伙们已经动上手了。
宝笙冷笑道:“这倒好,用不着我们费神了。”
忽然,嗡的一声,外边爆出一片惊天动地的呐喊声。我们都大吃一惊,急奔出门口。
街道上,如潮水般乱跑着人。宝笙一把拽住一名连鞋子都跑丢了的士兵,喝道:“怎么回事?你乱跑什么。”
那人结结巴巴地说:“白、白将军勾结了城楼上的守兵,把城门打开,放敌军杀进来了。”
宝笙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几乎倒了下去。我们赶快扶住她。但是她立即又跳了起来,叫道:“冲上去,战斗。”
确实是要战斗了。天色熹微之中,敌人的军队已经杀入一条条街道。许多处地方都冲起了火焰,荡起了震耳的喊杀声、马蹄声、刀剑碰撞声。在乱军之中,我们只有举着刀剑,奋力拚杀,才能保住性命。
许多敌人都认得宝笙公主。他们大声阵阵怪笑、怪叫:“活捉公主娘娘,活捉公主娘娘,献给主帅。”一边不要命地往上冲。宝笙把剑舞动出团团血光,砍杀着一个个敌人。我与芩心紧紧跟随,保护着她。
敌人东一队,西一队。我们的军士越来越少。我们冲破又一队敌人的围攻,奔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里。这时候,只余下我们三个人了。
芩心已经气喘吁吁,我的手也已发软。只有宝笙公主用衣襟擦了一擦脸上的血污,仍然昂着头,双目炯炯。借着渐明的晨光,我看见她的受伤的手臂又渗出片片血花,流遍半身。她的脸上染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辉。
她,成为被血红色与金色浸染着的一尊刚硬的石雕。
“公主。”芩心惊呼着,撕下衣襟要替她包扎伤口,她冷静地摇手:“不必了。”
巷子外,活捉公主的叫声仍然不断。宝笙冷冷一笑,对我们说:“你们听见这声音了么?哼,他们做梦。”
她举起了宝剑,指一指巷中一间空荡荡的小屋,对我们说:“等我死了之后,你们就把我的尸体放在这小房子里,不要为敌人发现,等大火烧掉古城的房子,我的尸体也一起烧掉,然后,你们就快走吧,但愿你们能走出古城、返回那遥远的地方。”
我们都知道她要做什么。芩心扑过去,抱住她,哭喊着:“不,公主,元帅还在呢,您去与他汇合、想法突围吧,你不能……”
宝笙缓缓摇头:“我父帅也许会突围出去的。可是我,只怕不能……有的时候,死比什么都美丽,死,可以不受羞辱,不会被人象猪狗一般俘虏、杀戮,不会被逼着去做丑陋的事,我的护身符,会保护我的。”
“不,公主,我不离开你。”芩心泪如泉涌,大声哭着。宝笙一把把她推开。我也向她扑去,但在我还未伸手时,她已举剑在脖颈猛地一抹……
啊……
我与芩心按宝笙的话安排好了她的身体,在一片混乱中走着。到处都是人,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我们很快来到了军司衙门门口。
这里,仍然还有抵抗,在衙门的大门前,我们的几十个浑身是血的将士站在墙头,往墙下砸着石头,射着箭,敌人一时也攻不进去。而在后门,却涌入了一堆败兵,口口声声叫着:“元帅,元帅。”往里直闯。
黑元帅还在里边,我们随同着败兵,直涌而入。我们还以为他们是要黑元帅带头,好冲上前去杀敌呢。
在院中,黑元帅高大的身躯屹立着。周围的人堵住他,闹嚷嚷地。领头的就是那个曾经与我做过同伴的瘦军士。他们在叫着:“元帅,快啊,快啊。”“元帅,再晚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