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借周太后生辰和春节将至,福宁公主姬文鸢才堪堪从千里之外连夜赶回,道上遇到燕王爷,也就顺理成章的同路而行。
时间掐算的刚刚好,三人只是小站了片刻,前方地平线处便出现了一支仪仗队,前头三九二十七人开路,当中一辆金轴银圈的御用三马马车,三匹白马各个体态丰俊,健步如飞。车旁有八名随车的小丫环,再后便是十六匹乘骑七十二步兵垫尾,整个队伍浩浩荡荡,逆光而来,好不威风!
“儿臣参见母后。”
三位尊贵的美人一同上前行礼,但车内的周太后似乎兴致缺缺,只伸出一只细白的手示意凤体欠安,便直接吩咐车夫把马车驾进了金华门。
柳钰有些郁结,这么多人在寒风里巴巴等了她一早上,她倒好,话都没一句就走了,真是欠抽。
燕王爷兄妹三人似是司空见惯的,直接上辇上车,也紧随其后回了宫中,宫妃们紧随其后,大臣最后。这场排场奢华的迎风仪式算是正式结束了,扯淡的是柳钰连周太后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休息了半晌,晚上的接风宴是照原计划正常开始的。
宫妃其实并不忙,只是需要准备一些足够贴心的小礼物便好,这件事柳银枫自然是吩咐给柳钰做了,柳钰也规规矩矩的从内务府找了些好的绒棉,指挥宫中绣女缝了个软绵绵的靠垫,毕竟这个时代靠垫这种东西易做却没人会想到。做得华丽一点,不太出格也不太寒酸,好歹也是小辈们体恤长辈的一点心意不是?只是绣女的双手实在是太巧了,做好的成品精致细腻,绣花繁复整齐,惹得柳钰爱不释手。最后实在忍不住,便借柳银枫得宠的光,从内务府太监那儿多领了些绒棉,打算偷偷的让绣女再给柳钰自己缝两个……
雍容沉稳的宫乐,水袖翻飞的舞娘,端着托盘来往穿梭的太监宫女,皇亲贵戚推杯换盏的谈笑,看上去倒是其乐融融,当然,柳钰身前的这位可不这么想,她已经快坐不住了。柳银枫从半个时辰前就时不时朝柳钰看一眼,若不是她坐在姬雁然的身边,恐怕早就走过来质问柳钰了。柳钰则因为有人伺候柳银枫而落了个清闲,眼观鼻,鼻观心。倒是柳银枫的动作太频繁,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感受到一股冰寒的气息,柳钰蓦地抬头,却正对上燕王爷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笑容,明明是笑的魅惑,却无缘由地散发出一股寒气,柳钰霎时感觉背脊冒出一股冷汗来。但见他跟一旁的人说了句什么,看了柳钰一眼便走出了尚华宫。柳钰只踌躇了片刻,最终也溜着墙角离开了。
此时夜色正酣,整个皇宫洋溢在橘色的暖灯下,映的夜色也是一种毛茸茸的橘色,透出夜晚独有的一种温暖静谧,柳钰踏着一地橘色,走下台阶,走过回廊,追随着不远处墨绿色身影,最终停在了湖边的梅花林里。
也不知是因为走出了宫灯的范围,还是走近了燕王爷的缘故,越往前走,越觉得沁凉,凉的仿佛直往骨头里钻。
“过得怎么样?”
沉默了半晌,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着实让柳钰愣了一愣,只得含含糊糊的接口道:“还行。”
他又不说话了,只是安静的看着不远处的湖水,安静的听着梅花瓣落在水面上的声音。
片刻后,燕王爷又问柳钰:“你知道这湖叫什么名字么?”
看着他单薄到孱弱的身形,柳钰轻轻摇头,又忽然意识到他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于是正要开口时,却又听到他说:“它叫燕安湖。”
顿时,柳钰感觉心脏像被绑着石头推下高楼一样,一种失重感透遍全身,他根本就是在自言自语,他根本就不需要回答啊。
燕王爷依然在缓缓说着,他说:“燕安湖,是父皇和母妃亲自设计,亲自挑选鱼苗花种,送给我的入学礼物。”
柳钰刹那间恍悟,怪不得叫燕安湖,堂堂一国之主,能为一个庶出的儿子做这么多,想必那位长乐先帝对燕王爷的母妃十分喜爱吧。可如此说来,民间不都说是文妃毒害先帝被斩的么?
“所以我说,母后是被冤枉的,她是被人陷害的。”似是知道柳钰此番沉默为何,燕王爷忽然回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她,那招牌的妩媚霎时间不见了踪影!
“我……”柳钰不知道此刻该安慰她,还是撒腿就跑,因为现在的他给柳钰的感觉诡异之极,像是忽然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或者说,他正在变为残暴的恶魔!
忽然,柳钰想起了什么,竟不由得笑了出来:“你别吓唬我了,我知道你这种凶恶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你是个好人。”
燕王爷闻言丝毫未动,就这么长身玉立的站着,面无表情,墨绿镶金的锦衣在夜风中鼓动起一种羽化登仙的意境。片刻,他亦悠然笑了起来:“谁告诉你我是个好人的?”
见他恢复了那种不屑于苍生的妩媚笑颜,柳钰倒松了口气:“这是我的个人评价罢了,你若真是坏人,又何必让柳钰吃下淬衣香,助我恢复武功呢?”
他低笑一声:“如此做为自然有目的,我可是个无利不早起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