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
商部落人口共计二百七十人,需要葛麻不过是七十余绳,十绳换一织机,也不过寥寥七座。
原始腰机技术要求太低了。
商部落零零一厂,全力开工,一日便可产二十座,七座连半日光阴都不需要,而获得的是已经处理完成的七十余绳葛麻,是东川氏族数月的血汗。
不能太贪。
更何况,交易不能只看眼前。
“大巫,吊起来川慧。”商羽突然道。大巫一呆,川慧更是双眼发直。“你先听我说,你自己决定吊不吊。”商羽再次带着大巫和川慧到了零零一厂。
“一人从太阳升起,到落下,织布至多是零点三米。”商羽拿起一块布。“零点三米不知道多大?”商羽手掌在布面上翻转,正反五下。
“就这么大。”
大巫和川慧双眼呆滞,看着十个巴掌大小的布。
“你们人再多,葛麻再多,若只有三座原始腰机,一天织布也连一米都不到。”
“一米的布能做什么?四米的布才能为一人做一套葛衣。”
“你说,川慧该不该吊起来?”
大巫看着川慧,川慧看着商羽。
一股寂静弥漫开来,大巫和川慧都没有说话,但脸上挂着惊骇。
“朔木之心,黑啊!”
商羽给“竞争对手”朔木部落添了黑料。
大巫和川慧都没有在意。世仇不需要黑料了。他们双眼死死的盯着原始腰机。
大巫一瞬间好似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全身松了下来,摇摇欲坠。浊泪从他眼中涌出,大巫的心撕裂般的疼,疼的他无法抑制。
被寄予厚望的织机就这么从神坛跌落,大巫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川慧更是不堪,跌坐在地面。
织机都是他告诉东川氏族的,他的罪责罄竹难书。
若是没有商部落,东川氏族与朔木部落交易了,他们会是血亏。甚至此次交易会成为东川氏族由盛转衰的节点,彻底的被“精心谋算”的朔木部落压倒,再也起不来。
多年世仇,东川氏族一朝尽败。
商羽挥挥手,零零一厂的工作都停下来。厂区内一片寂静。商羽望着失魂落魄的大巫和川慧,心中突然升起兔死狐悲之感。
有着前世的知识和认知,人别想在技术,工具,武器等等方面上坑他,但是技术,工具,武器等等只是生活的一部分。
这方面,商羽立于不败之地,但在其他方面,如一战,二战,三战,四战,商羽不想被坑,也不得不被坑。
商羽能做的,就是拼劲全力爬出来。
直到,再也爬不出来。
“羽。”大巫的声音打断商羽心中的悲戚。“换织机。”失魂落魄的大巫眼中露出希望的光芒,令商羽的心好似被人重重的锤了一下。
商羽读懂了大巫的眼神。
“决不放弃。”
好强大的心,好倔强的老人。
被整个部落寄予厚望的织机,被族人期待出来的美梦被商羽寥寥数语打碎。这种破碎感,足以令人崩溃,但大巫却是在短短数秒的时间,走出来了。
大巫还想交易。
恍惚间。
商羽好似看到了大巫的一生。
九死一生的分娩中,一名婴儿呱呱落地。婴儿哭啊,撕心裂肺的哭。因为食物缺乏,母亲的奶水不足。因为生活艰难,母亲要去劳作。
母亲劳作,婴儿被母亲捆在了身上。
婴儿的身上勒出了道道红色伤痕。
日升月落,一日又一日过去,婴儿在母亲日日劳作中,长大了,成少年。
婴儿成少年,生活却并没有好起来。
部落食物缺乏,物资处处捉襟见肘,尤其这些都要优先给部落的成年人。少年仍然要面临饥饿。只有当他长大成人,成为部落的支柱,他才能知道吃饱是什么感觉。
少年长大了,他成部落的支柱。
他也终于知道吃饱的感觉。第一次吃饱,他泪流满面。他死死的将这种感觉记在心里,并为之不懈努力自己一直能吃饱,享受着人间至幸。
那时,他每天都活的都很充足,很快乐。
一日,他看到了部落新出生的婴儿,听到了婴儿在哇哇大哭,看到婴儿被母亲捆在身上。他的心猛然无比的疼,一幅幅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
一道声音,犹如雷霆巨响,在他的心里响起,一直萦绕在他周围,吃饱的幸福感觉消失了。
“强大!”
“部落强大!”
他心里再无他念。
后来,他接替了大巫之位。
岁月无情。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一日二十四时,一时六十分,一分六十秒。每一秒钟都含着血汗,就是一滴血。一天就是一片血潭,一年就是一片血海。
血海中,他拼尽了全力,搅动粘稠的血水,劈开浩瀚的血海,不知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