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皇却并未行礼,反倒是径自走到了太皇太后的身边,“皇祖母如今过的也算是自在。”
太皇太后手上的念珠一顿,缓缓地将敲击木鱼的木锤放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皇帝来了啊。”太皇太后起身望向来人,她已经记不起来上一次见到黎皇,是在何年何月了。
黎皇立在太皇太后身侧,看着这位皇祖母已然衰老的容颜,心中竟也有了一丝起伏,“朕有一事想要请教皇祖母。”
太皇太后面容依旧,那双仿若能够洞察一切的眸子,虽然不再如年轻时那般澄净明亮,却也带着一股经过岁月沉淀后,所遗留下来的睿智。
“无事不登三宝殿,以哀家对皇帝的几分了解,还是能够知晓一二的。”
黎皇沉默了须臾,方出声道:“蓝嫔今日突然暴毙,而在她死前却与铭王有过频繁联系,朕通过调查,得知她似乎是知道了一桩秘辛,且还是关于皇祖母当年在推举新帝上位时,为何会临阵倒戈的原因。”
太皇太后闻之一颤,绕在手上的念珠顿时从手间脱落在地。
仅是这样一个细微的举动,黎皇就敢断定,其中必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皇祖母可是想到了什么?”
太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阖上了那双眼底布满惊慌与羞愧的眼睛,“什么时候一个死人的所作所为,也值得皇帝这样费心调查?哀家当年之所以会最后推举皇帝登基,也是因为忽然想起来你的父皇对你们几个皇子的一番评价罢了,想必那蓝嫔不过是个为了重新引起皇帝你的注意,才胆大妄为的编造出了这些狂言。”
黎皇又怎会这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眼前这个与自己毫无亲近可言的血脉之亲,再度开口时声音里已是透着难以掩盖住的阵阵寒意。
“看来皇祖母是拿朕当成三岁小孩子了,这套说辞可很难让人信服,还请皇祖母告诉朕实话。”
太皇太后抬眸看向没有丝毫动容的黎皇,唇边逐渐溢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渊儿...你又何必如此执着这当年的缘由?衍儿也走了十多年了,如今身边能称得上的手足兄弟的就只剩下谨儿了。哀家这些年常伴青灯古佛,却也对前朝之事有所关注,你想怎么样打压谨儿哀家都可以当作毫不知情,但哀家只求你,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绕他一命,毕竟那也是你的兄弟啊。”
“兄弟?皇祖母可知朕的这个兄弟,无时不刻的在想着怎样要了朕的性命,您又对他的作为了解多少?正是他勾结弥丘敌国,让敌人混如了京城,使楚中堂满府险些遭受屠府之灾,还在今日意图刺杀朕的皇贵妃,以及朕那两个未出世的孩儿。此等作为,简直是在公然与朕作对,如此,皇祖母还要让朕手下留情吗?”
太皇太后也未曾想到,黎南谨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一时间亦是无话可说。
黎皇看了眼太皇太后,语气始终沉稳有力道:“朕只想知道,皇祖母为何要对当年一事守口如瓶。”
太皇太后了然一笑,“这样一来哀家倒是也不必再说什么了,既然皇帝已经下了决心要将隐而除掉,那哀家又何必再多言?皇帝莫要多问了,你走吧。”
黎皇眉毛一皱,暗自握紧了拳头,二话不说转身走向门外。
“回御书房。”
“是,摆驾御书房!”候在门外的许奉山躬身应合,之后一甩手中的拂尘高声宣扬道。
待黎皇的圣驾从寿安宫离开,太皇太后才松下了一颗高悬着的心,浑身瘫软无力的跌坐在脚下的蒲团上。
她这一生都在为家族的荣耀争斗着,没有分毫机会能做回自己,为了支撑起整个家族的荣辱兴衰,她做下了许多违背良心,甚至可以说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可这一切她都不后悔。
太皇太后抬头望着那尊挂着慈祥淡笑的佛像,想要依靠佛祖的普渡,抚平一些内心的罪孽。
只因当初谋害静惠皇后的主使真凶是她,而蓝嫔这个贪婪有野心的女子,正好被她以利益相诱,充当了当年谋害静惠皇后的帮凶。
不过随着愈发年迈,太皇太后对此事却是越来越后怕,以至于每每深夜,都会梦到静惠皇后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哭泣着像她索命。
如今蓝嫔已先一步下去向静惠皇后请罪,果然这因果报应是屡试不爽的,想来距自己离开人世的日子也远不到哪去了,若是这般,倒也该是解脱了。
太皇太后默默的拿起木锤,继续敲响了身前的木鱼。
宫外,一条甚少有人涉足的官道上,一辆带有安炀王府标志马车,正紧赶慢赶的朝着宫门方向行驶。
“郡主您别着急,过了这片树林就能抄近路直接穿过闹事,算起来顶多一刻钟的功夫,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