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紫整理了一下衣裙,冲他粲然一笑,“王公子,我要走了,你小心一点儿,可别再让人把钱袋扒走了。”
“姑娘——”见她要走,他匆匆出声,“你……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
她愣了一下,这才想起,的确没有告诉他名字。
“我叫君紫,我爹是君大将军,就是朝中那个长得最好看的将军。”她嘻嘻一笑,冲他招招手,欢快地消失在人群里。
王麟呆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仿佛绽放了一场春梦,美得令他想要不顾一切地追上去。
脚步微动,蓦然察觉到腿上的疾病,他缓缓放下手,沉默地看着她,神色黯然了下来。
“公子——”书童踮着脚,在人群中冲他呼喊,见他失了魂似的站在原地,一脸奇怪,“公子,你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转身扶着书童的手臂,缓缓走入人群。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掀起了一股波澜。
从此,他最爱去松鹤楼,因为他知道,那里是最有可能遇见她的地方。
可他不敢让爹爹和太学的其他同学知道自己在这里,只敢躲在厢房内,偷偷看着她大摇大摆地来,又大摇大摆地走,偶尔,她会在这里惹上一些麻烦,他沉默地躲在暗处,看她和别人打架,看她抓小偷,看她肆意张狂地活着,有些羡慕,又有些自卑。
就这样,一直到她成婚,一直到她嫁给帝都最富盛名的邢世子。
从那以后,王麟再也没有去过松鹤楼。
再次听到她的事迹传遍帝都,是她死在藏书阁那场大火中的那天。
彼时,他正在书房内写字,刚蘸满笔墨,举起来正要写,就听到窗外传来丫鬟们的议论,那个熟悉的名字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陌生得仿佛是另一个人的故事。
“听说烧得连骨头也不剩呢。”
“是吗?真是凄惨,没想到她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又有人低声说道。
他心中一颤,毛笔落在宣纸上,落下重重的痕迹。
怎么会……
脑海中,与她初遇的一幕幕像回马灯般从他脑海里掠过,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
那一天,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夜没有出来。
就算君紫死了,也不会知道,有一个书生,曾经真的爱过她。
日光闪耀,照得王麟睁不开眼睛,他抬起袖子,挡住了日光,也不知道眼角那抹湿润是眼泪,还是太阳刺激下的反应。
摄政王府门,魏姑姑不断地拧着帕子,神色凝重地等候在门口。
听到马车轱辘的声音,她神色一喜,急忙迎了出去,“殿下!”
帘子掀开,露出邢邵辰冷漠的神情,他微微挑眉,看向满脸不安的魏姑姑,“何事?”
“殿下,侯爷来咱们府上了!”
威远侯?他怎么来了?
他有些意外,眸光微沉,一撩袍子走了进去。
威远侯已经来了许久,他对王府熟悉得很,想当初,他的兄长——也就是摄政王还在的时候,他常常拜访这里,不过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自从大家各自长大之后,权力就变成了他们兄弟之间的隔阂。
见到邢邵辰,威远侯老练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听说邢邵辰闭门不出,他还以为这位侄子一蹶不振,看神情,虽然比起以往更加冷漠难测,可此时看上去,神情倒是十分平静。
果然,失去一个深爱的女人时,男人通常都以为撑不过去了,可是通常过不了多久,在权利大业前面,这点伤痛很快就会烟消云散,邢家的男人,大抵都如此。
“阿辰,今日,我是作为你叔叔的身份来的。”威远侯一脸沉痛,“府里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很愧疚,没能及时赶到你身边安慰,不管怎么说,如今王府上下,都要靠你,你千万要保重身体。”
邢邵辰微微抬起眸子,冷冽如黑曜石的眸子带着一丝嘲讽,“叔叔,这里,没有旁人,有话,不妨直说。”
威远侯愣了一下,很快,哈哈大笑起来,“果然不愧是邢世子!好,那我就直说了,我来,是想告诉你,过去,是我一时糊涂,念了旧情,这才过分拉拢秦梁。如今,这孩子不争气,被皇帝贬到了靖州,想来,将来要回帝都也是难上加难。这朝中权利分崩瓦解,如今就是你跟我的天下。可你应当知道,皇帝陛下是个有野心的人,断然不会被我们这样桎梏。将来他扶植了自己的心腹,你我都将成为他的牺牲品。你我原本就是亲眷,何不携手共赢天下?”
威远侯满眼的野心勃勃,声音低沉,如一代枭雄。
邢邵辰缓缓垂下眸子,唇角微勾,“你我合作,共赢天下?可这天下,说到底,只有一个。”
“你我共赢,至于谁能够最后得到这天下,自然是看你我的本事了。可不管谁得,最终,它都得姓邢!”他压低了声音,目光沉沉。
邢邵辰抿了抿唇,眼中神色复杂难辨,许久之后,他终于淡淡地笑了,“这件事,容我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