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看到太虚究竟动了没有,但刹那间,整个大殿里黑影幢幢,穿梭回行,仿佛都是他的身影!
一股灼热的气息,火苗似的突然蹿出,穿过我疏忽而去,我心头澄明,并无大碍,却见阴阳子“嘭”的一声倒跌在地上。
太古、一竹、杨之水与张壬、李隽、林惠、周兴、孟隆等人也都被分开。
殿内重归于静,太虚端庄齐整地坐在蒲团上,一丝变化都没有。
他那双清澈的几乎透明,波动的几乎盈溢的眼睛,散发出两抹柔和而坚韧的光芒,打在我身上,仿佛有一柄软刀子在我身上来回磋磨似的。
我很不舒服。
甚至有些紧张,有些恐惧。
面对一个活到一百零六岁的人精,我看不透他,他却仿佛能洞鉴万里,堪破一切。
我甚至在想,他连我的五脏六腑、周身百骸都看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有种被剥皮剔肉的感觉,毛骨悚然到了极点。
但我刚才实在是太累了,这一晚上都在奔波,干掉数个高手,施展数次咒禁科,挖空心思去想太虚的阴谋诡计,实在是身心俱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几乎要油尽灯枯。
至此,我收拢了所有的魂力,不露一丝一毫在外;收起了所有的目法,只用肉眼视物。
我将身子放松的如同一团棉花,只提着微不足道的一星力量,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这样一来,我反而不紧张了。
太虚的目光,竟似变得真正柔和起来。
那种极不舒服的压迫感低次消失,很快便彻底无踪无影,我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挤出一丝笑意。
自信回归的时候,不想笑,也挡不住。
“你就是陈元方?”太虚问道。
我道:“我就是陈元方。”
太虚道:“麻衣陈家的陈元方?”
我道:“麻衣陈元方。”
太虚顿了一下,道:“我们下午见过。”
我微微一笑,道:“我就猜到你能看到我。”
太虚摇了摇头道:“我看走眼了。”
我稍稍诧异道:“怎么说?”
太虚道:“我的注意力在玉阳子师徒身上,却没太留意你。他们的功法在我眼中一清二楚,你的却浑然若无,与普通人无二。”
我道:“我本来就没什么功法。”
太虚叹了一口气道:“错了。道君说,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现在想来,你必定是身怀极气,由极而无,所以才不露声色。刚才我还在疑虑,看守观音庙的几个弟子,被人不着痕迹的一一拔除,到底是潜入庙中诸位高手中的哪一位干的。现在清楚了,一定是你。”
我道:“天理老祖过奖了。我真的没有什么功法。”
“那也很好。清静无为,怡神守形,养形成精,积精化气,炼气为神,炼神为虚,炼虚为实,道果乃成!”
太虚缓缓地收回目光,淡淡地道:“以本定基,厚积而薄发,以不变应万变,趋自然而成宗。昔年陈抟老祖的留下的气功丹道,陈义山化之为六相全功,你仿佛已经全然领悟了。我刚才的道法能对所有人起作用,唯独经过你时,却不起一丝波澜,由此可见你心中无杀,心中无伤,心中无战,乃是以无杀止杀,以无伤止伤,以无战止战。想必这就是天书的效用了?”
我心中一凛,刹那间已经明白,我虽然站在太虚眼前,但太虚还是看不穿我,他的话一半是实,一半是诱,他既想印证自己所说的真假,又想从我口中套出一些话来。
念及此,我更加轻松,略笑了笑,瞟了一眼太古和一竹,径直走过去,各自行了一礼,道:“元方见过真人爷爷,见过道长爷爷!”
太古咧嘴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一竹则点了点头。
我席地而坐,对太虚道:“天理老祖今晚很有兴致论道,不如让小辈也领教领教?”
太虚道:“当然可以。贫道宗门天理,却至今未能参透什么是天理,若依着你来看,何为天理?”
我略一沉吟,道:“天理为金,顺而有变;天理为木,曲中求直;天理为水,浩浩无形;天理为火,灼灼无情;天理为土,厚德载万物,离之而不生!”
“好!”
太虚赞了一声,道:“依你来看,我与天理,相差有多少?”
我笑道:“你与天理南辕北辙,已经毫不相干了!”
太虚道:“怎讲?”
我道:“你虽曰顺应天道,却不知因时而变;虽曰委曲求全,却无直心真意;虽曰修行浩浩,却不掩声色;虽曰功力灼灼,却妄存私欲!除此之外,更无厚德于世,正道视你为邪,同类视你为异!虽然虚活一百零六岁,却似树大而中空!此情此状,也敢妄言天理?”
太虚的眼皮霍的一跳,道:“好一张利口!我修行九十六年,参玄悟道,小有所成,已练成莹目奇术,距离天眼只不过半步之遥,依你看来,竟不值一哂,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