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茫的夜色。√城墙上的火炬，在寒风中摇曳着。高耸的墙垣在夜色下，不过是一道黑影，看不见土石的棱角。偶尔有一丝丝幻灭的符文光芒在夜色下跳动，荧蓝的，微弱的像士兵的呼吸。

一个纤瘦的身影倚靠在墙边，她明净的眸子静静凝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空，清凉的瞳孔倒映着星子，璀璨明亮。乌黑的秀发在夜风中，和裙子一起微微拂动，静美而清冷。

空旷的脚步声在过道中响起，不过她似乎没有在意，神情没有一丝变幻。

健硕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另一边的门框里，他银蓝色的发丝浸润了月光，流淌着金属一般的光泽。

欧澄缓缓走着，他的皮肤在月色下，更添几分惨白。

欧澄看到那个倚靠在墙边的身影，神情微微动容。他走近，向慕雪微微招手道：“你好。”

“语气有点僵硬，再来一遍吧。”慕雪瞥了欧澄一眼，“或者，换句招呼词也行。”

“呃……”欧澄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再打一次招呼？

“算了。你好。”慕雪撇了撇嘴说道，眼睛依旧凝视着天空。

欧澄停下脚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事吗？”慕雪问道，她顿了顿补充：“其实我在看着你。不过，我没有面朝你。你懂我的意思吧？”

“大概……懂……”欧澄不禁苦笑，他完全分不清慕雪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说话。

“刚好看见打个招呼，是这样的吧。”欧澄想了想说道，“你在这里等人吗？”

“没有。我在……练习，可以这么说吧。”柳澈微微站直，长时间的倚靠让她的后背有些酸痛。

“练习什么……精神力？”

“练习看星星。”慕雪答道。

“……好吧。”欧澄一时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他不由有些后悔和慕雪搭话了。

“你来这里干嘛？”慕雪突然发问道。

“我就是随便走走，散散心。”欧澄下意识答道。

“战友的牺牲你十分苦恼吧。”慕雪说道。

欧澄叹了口气道：“可以这么说吧。”他并不打算和慕雪说太多。或许，这个天赋异禀的女孩根本不理解自己这个普通人的情绪。

“那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慕雪淡然道。

“难道……也曾经有战友为你牺牲吗？”欧澄问道。

“没有。不过，我每天，都看到无数的人，死于非命。有些意料之中，有些突如其来。对我来说，他们每个人都无比熟悉，又特别陌生。”慕雪扭头看了欧澄两眼。目光对视的一瞬间，欧澄竟然又一种魂魄被吸出的恍惚感。

“你真的能看见整个世界的变化？”欧澄难以置信道。

慕雪没有否认。

“真的能够看清整个世界的话，那种一切了然于胸的感觉，一定很特别吧。”

“是啊。那种感觉，就像……被丢进了沙漠，只有沙砾和燥热的空气。”慕雪喃喃自语道，“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谁。”

“沙漠……”慕雪的回答让欧澄有些摸不着头脑。

“人，都是通过逐渐认识外界的一切来认识自己的。”慕雪说道。

一瞬间欧澄明白了。她说的没错，人永远是通过外界的一切来自我认识与改变的。那些其他人感到新鲜的东西，对她而言不过是茫茫沙漠中的一粒沙尘，平凡无奇。对外界的一切完全了如指掌，她又通过什么来认识自我？

慕雪没有说什么，她知道自己的感受——不过是茫茫大漠中的一位流浪者，所见的一切不是沙砾，即是海市蜃楼。

看见了一切，不代表看清了一切，反而会被蒙蔽。她至今都不了解自己的身世，不知道家人的踪迹，谛听不到神明的言语。她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弃子，在安静的黑夜中凝望星空，永远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欧澄明白，慕雪不会给失去战友的自己一丝安慰。她真的，是一个很冷漠的家伙，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但欧澄对她并没有恶感，因为她……或许和欧澄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吧。

“柳澈，她白天怎么没有在你们营地？”欧澄问道。

“学姐在你们那，监护中毒的骑士。”慕雪说道，她打量了欧澄两眼，“我听学姐说，她在圣殿前，你们就是认识的。”

“是这样吧。算是邻居。”欧澄说道。

“学姐和我说过，她小时候是在小村庄中受爷爷奶奶照顾长大的。”慕雪顿了顿，“原来小村庄也能走出你这样天才的战士吗？”

“呃……过奖了。”欧澄尴尬道。

“我不是在夸奖你。”慕雪的神情变得认真了起来，“只是，我感觉你有一些特别的地方。”

“嗯？那你能够描述一下吗？”欧澄对慕雪的话产生了兴趣。

“怎么说，能够被学姐记得的人，有点特别之处是正常的吧。”慕雪露出一丝微笑，“至于到底有什么，那还不是取决于你藏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