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小姑娘段嫣然说这几句话的功夫,路上行人已经多了起来。今天虽然下大雪,却不是休息日,上班的人群开始在这十字街头来来往往,天桥上不多时便很是过了几个行人。
这大冬天里,秦峰一身短袖T恤,段嫣然一身寺庙里的僧衣,加上又是个小光头,还赤脚踩在雪地里,两人加在一起分外惹眼。从天桥上下路过的人见了他俩,不住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疑是见了某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
秦峰生性低调,见自己与段嫣然太过惹眼,觉得不大自在。而段嫣然性子腼腆,虽然只道自己到了仙界,被这么多“仙人”用目光关照着,既觉倍儿有面子,又觉羞涩不已,脸红红地低着头不敢看人。
一把拉住段嫣然略显冰凉的柔滑小手,拖着她匆匆往天桥下走去。段嫣然大家闺秀,又自小生长在佛堂,莫说被男子拉着拉着小手,就是平常与男人说话,也是隔着好几尺的距离。被秦峰这么一拉,顿觉一颗芳心砰砰乱跳,羞得险些无地自容,暗忖难道这仙界的仙人们,都是这般不顾礼仪的么?
秦峰拉着段嫣然小手,只觉初时她略微挣扎了几下,也没多想,匆匆走到了天桥下,拦了一辆出租车,拉着她坐了进去。
秦峰家在郊外,离市区十多里路,估摸着这司机也不愿跑那么远,便只让司机开到出市区便行了。
出租车驶动后,段嫣然将小手从秦峰手里抽了出来,满脸好奇地打量着窗外。
此时路上公共汽车、轿车、摩托车、自行车等等车辆也渐渐多了起来,段嫣然何曾见过这么多代步工具?顿时看得兴致勃勃,还一边儿说着:“仙界果然比人间繁荣无数倍。这铁盒子一般的车子,跑起来比起皇家的马车还要平稳舒适。这速度更比马车快了不知多少倍。”
司机满脸古怪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两位顾客上车的时候,司机同志就已经感觉到古怪了。大冬天的,除了疯子,谁会穿短袖T恤?一个长得眉目如画的小丫头,除了脑子有问题,又怎么会剃个闪亮的光头,穿一身青布长袍,还光着脚丫子?
秦峰被那司机用怀疑的目光看了一眼,颇觉头疼。也懒得跟这不相干的人解释,爱怎么想就让他怎么想好了。他慢悠悠地对段嫣然说道:“段小姐,你这么这副打扮?难道,你也随你爷爷剃度出家了?”
段嫣然面对秦峰问话不敢放肆,恭声说道:“回仙师,小女子幼年丧母,宫里后妃倾轧,争权夺嫡,爷爷怕小女子无人照顾,被害了性命,便在小女子三岁时,将小女子抱到荡山寺庙,随爷爷修行。因年龄未够,尚未正式剃度出家。不过三千烦恼丝,却是自小便已削去的。”说到这里,她忽然有些局促,又有些期待地道:“敢问仙师,小女子能见佛祖吗?”
秦峰心中好笑,心想原来是个准尼姑,难怪头上没有戒疤,也不自称“贫尼”。“佛祖他老人家哪是你想见就见的?”见小姑娘还一厢情愿地以为来了仙界,秦峰有心戏言她几句:“佛祖啊,他老人家多大的面子?多少事情要忙?你一个仍未入佛门的小姑娘,就算到了这仙界,又哪有资格见他呢?”
段嫣然神情一黯,低下头去轻声说道:“是弟子唐突了。”
车子猛地摇晃起来,却是司机听了二人对话,越发肯定拉了两个疯子,心情激荡之下,险些把车开上了人行道。
秦峰见状,笑眯眯地拍了拍司机的肩膀,柔声道:“师傅,好好开车,不该听的,您只当没听到。”
那司机连连点头。疯子那可是非常可怕的,一旦发起疯来,杀了人都不用偿命的。有心赶这两个人下去,又怕他们发病,只得老老实实又惴惴不安地开车。
“师父?”段嫣然好奇地问道:“仙师,这位是您的师父吗?”
秦峰险些笑破了肚皮,他忍着笑,一本正经地道:“段小姐,你不知道,在咱们这仙界,凡是干开车这一行的,都得尊称人家一声师父。否则的话,要是他们一个不高兴,这手随便抖几抖,咱们便得去见阎王。”
段嫣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哦,原来这铁壳车子的主人,都是了不得的仙人啊!”随即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句:“师父,您好。”
司机现在已经彻底无语了,自动过滤了段嫣然的问好。
一路疯言疯语中,车子开到了市区外。打开车门,下了车还没来得及结账,那司机便如逃难一般开着车疯飙出去,弄得秦峰拿着钞票一脸莫明其妙。
“走,跟我回家去。”秦峰对段嫣然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走在郊外铺满雪的大路上。
这条路向来行人稀少,本来这条路郊外某个煤矿主开出来便于运煤的,但是近年来那便山上的煤矿都开采完了,这条路也就基本上废弃了,倒似成了秦峰专用的一条路。除了秦峰和住在秦家的几个女人,这条路一年到头,真没几个人行走。
路上秦峰来时踩出的脚印此时已经被雪覆盖住了,也没添上什么车轮印,看样子家里那几位都还没出门。
秦峰注意了一下,段嫣然踩在雪地上,只留下一串浅得几乎看不出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