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喊出这句话的,并不是应当谢罪的薛吟月,而是跟在皇后身边的银鸽。
银鸽这一跪,皇后身边的人也跟着跪了下去。这声劝慰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住了皇后的情绪。顾彤彤立刻就意识到,这才是银鸽的用意,毕竟在皇帝跟前发作薛吟月,并不是明智之举。
可是顾彤彤却有些忍受不了。
“你先去看看那姑娘怎么样了,”顾彤彤指着躺在条凳上的宫女,转头继续,“若宫女有罪,自有慎刑司审处,薛七子在朝霞殿私自处置宫女,将本宫置于何地?将陛下至于何地?宫中法度、大夏例律,难道都不足以惩治一个小小宫婢?”
后宫守则也好,重生任务也罢,顾彤彤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有底线的人:除非威胁到自己的生命,即使她出手对付对手,也绝不会以杀掉对方作为基本手段。
她害怕,如果在任务中养成了不把生命当回事的习惯,当回到自己的世界时,她要如何改正这种道德观,重新适应现实的生活?毕竟她完成任务的主要目的,依旧是回到最初那个世界里去。
“娘娘息怒。”看到皇后疾言厉色的样子,薛吟月立刻作出诚惶诚恐的样子,“臣妾一时恼怒,竟然忘记向皇后娘娘报备。臣妾知罪。”
说罢,可怜兮兮的看向皇帝。
她根本就毫无悔意!!
顾彤彤气血上涌,差点破口大骂。鼻尖却再度嗅到一丝血腥味。忽然惊觉现在不是怪罪人的时候。
“银鸽!”
帝后进门的同时,奴婢们由于下跪行礼,行刑自然停止了。但顾彤彤忽然觉得不对,因为银鸽一直没有打断她的话,于是她转头看向宫女。
“启禀娘娘,此女已经……”银鸽顿了顿,“没有呼吸了。”
顾彤彤呼吸也跟着一窒。
“什么?”薛吟月轻呼,然后看向行刑的人,“本宫只是让你们教训教训她,谁让你们把她打死了!”
“奴婢该死!娘娘恕罪!”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太监立刻不住的磕头,所有人心中却清楚,薛吟月怕是要拿他们来平息帝后的怒气了。
“陛下明鉴,臣妾只是想要教训教训那个丫头,并无杀她之意呀~”
薛吟月嘤嘤哭泣,一张小脸梨花带泪,柔弱的肩膀轻轻颤抖,颇有些我见犹怜之态。
皇后维持着姿势,没有说话。
一直没有开口的皇帝忽然叹了口气。
“起来吧,”皇帝走过去,扶起了薛吟月,“你处置事情,确实太过鲁莽。宫女盗窃,自有慎刑司处置。怎可私设刑堂?”
顾彤彤想说这已经不是私设刑堂的事,而是她为了掩盖自己的秘密,随意了断他人性命,这种行为已经脱离了“人”的界限,但她没有说话。
这边薛吟月满脸忏悔的被皇帝扶起来,“臣妾入宫不久,不懂事,还请陛下,”她又看向皇后,“娘娘,饶恕一二。”
顾彤彤想说,你不是不懂事,你是懂得太多事。作为一个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拥有完整家庭和社会道德体系干预的人,你确实有太多罪过需要饶恕,但她仍然没有说话。
她转过身,平静得让人发冷的看着薛吟月。
薛吟月先是一惊,然后唇边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轻蔑笑意,面上却娇怯怯的拉住了皇帝的衣袖——此时她几乎已经挂在皇帝怀里了——问道:“皇后娘娘仍然不肯饶恕妾身吗?”
随即又再度跪下,含泪说道:“若是皇后娘娘仍觉妾身罪无可恕,妾身愿为那名宫女抵命。”
她大声说道,声音凄厉,毅然决然,对皇后叩拜下去,仿佛去意已决。
因为跪在地上,又叩着头。所以自然没有发现皇帝那怜惜的面容上的玩味眼神。
“何须如此!”皇帝听了三秒才仿佛意识到薛吟月在说什么,“不过一个宫女,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薛吟月对着地面的头露出一抹微笑。她自然认为后面一句是对着皇后说的。
顾彤彤仍然在平息心中的情绪,她现在不想说话,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将薛吟月的老底揭出来。
对这个“老乡”,虽然顾彤彤一直都视她为任务目标,也很鄙视她的智商和为人,但从没有任何一刻,有眼前这样恶心:简直就像生吞了别人的一口痰一样!
“陛下!”薛吟月小心的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皇后,用眼神提醒他:皇后还在生气呢!哎呀,怎么办才好?
皇帝抿了抿嘴。
“来人,将此二人……”他指着行刑的两个太监,“送到慎刑司。”
“是该送到慎刑司。”皇后终于开了口,声音里已经听不出之前的怒气,“让掌司大人好好调理。”
顾彤彤对皇帝一伏。
“陛下,薛七子这里,好像玉器特别金贵,总是被盗。”皇后的声音无悲无喜,“臣妾觉得,与其将这二人处置了,不如让慎刑司的人为薛七子分分忧,好好教教他们。以免下次再遇到什么事儿,那没审的人,又一不小心给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