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这么跟大师兄说的?”
石婉婉一口一口啃着黄瓜,无奈的翻白眼。
“师兄此刻一定恨死我了。”
程克义剥着手里的瓜子仁:“对,师兄此刻一定恨死你了。”
“诶呦三师兄别这样嘛!”石婉婉看他那不爽的表情一挥手,“我这也是为了你好。虎狼之药它不能随便吃。”
程克义放下瓜子仁,推到石婉婉面前:“那你就能给驷马?”
“驷马跟你情况不同!”石婉婉也恢复了正经的样子,“你慢慢修行,那是未来可期的。你是在好和更好之间做选择。可是驷马呢?”
她拍了拍自己的腿。
“她是不成功,则成仁。所以豁出去了,不要命了也要拼一把。活络散通经活骨,用了有多痛你不知道?你能跟人家比吗?”
程克义也知道自己说得不对,顿时也不作声了。
“不过师兄你要用,也并非不可以,”石婉婉摸了摸下巴,“就按照驷马的量来计算,你的话大概九分之一,你试试进度?”
“你认为可行?”
“我给驷马活络散的量,也就到达你们修行这个境界时的程度,给你差不多的量,你应该也能接受,”石婉婉诚恳的说,“当然,如果不成,你大概也就得跟驷马等下个轮回了。”
我去!
……这种淡然到让人想揍一顿的语气肿么破!
看他一脸谴责,石婉婉笑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在对方郁闷的表情里抬头:“修行一事,贵在修心。然而除了天道有助,更重要的,无非选择。种因得果,不外如是。师兄修行多年,难道还不明白?”
“你的意思是,只要做好了承担恶果的准备,便可以为恶?”程克义存心抬杠。
“师兄认为的恶是什么呢?走捷径为恶吗?使用药物为恶吗?”石婉婉也跟他辩着玩,“那你说说,一个男子为了救快要饿死的母亲,偷了富商的钱财。他算是恶人吗?”
“作恶便是作恶,哪能以理由来划分等级的。”
周衡忽然推门而入,吓了两人一跳。
不过石婉婉本来也不是很憷他,反而当做没看到似的继续追问程克义:“三师兄觉得他作恶了吗?”
“若是……若是为了母亲,倒也算情有可原吧?”程克义悄悄的瞄了一眼周衡。
“可若是,富商的钱也是为了救自己重病的母亲呢?”
阮红姑和驷马跟在周衡身后进来,听到他们的谈话,红姑也提出疑问。
程克卡壳。
“可是如果看到自己的母亲饿死却死守着硬道理而不去想办法,这种不作为,难道不是一种恶吗?”
驷马也看了一眼周衡。
“是故!”眼看谈论进入僵局,石婉婉赶忙总结陈词:“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石婉婉的话出自《道德经》第二章,本来驷马应该能够听出。不过这货从来就没有读过道德经,听到的句子最多也就是网上或者别的中断章取义的句子,所以石婉婉将这段背出来的时候,她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然而这话一出,却让在场几个修道的人忽然惊住了。红姑和周衡还只是呆愣了一下,便低头各自咀嚼这段话,越嚼越有味道,越研究越有深意;而程克义却忽然好像进入了入定状态,一动不动。待阮红和周衡回过神来,却见石婉婉在程克义跟前挥着爪子做鬼脸。
“师妹!”红姑小声将石婉婉的轮椅拉走,“别闹。”
“三师兄怎么了?”她问。
“他……顿悟了。”阮红心情复杂的说。
“顿悟”在修仙世界里属于十分玄幻的一种状态,有人终其一生不得一悟,有人得一悟而入道成仙。但是公认的一个道理却是,“顿悟”绝对是天道赐给修仙者的一件可遇不可求的礼物——甚至远高于某些天材地宝。
然而现场之中,唯一没有触动却是驷马。作为一个生活在现代那样信息轰炸世界的人,她却是现场最没有思想的一个人。石婉婉这些话,类似的理论她早就听过了千百遍,却无从深想。石婉婉看着她,忽然感觉到了相较于古代的,属于现代的那种“时代的局限”。
现代人都认为自己优于古代人,是真的吗?
意识形态也好,思想觉悟也罢,科学含量也是,现代人真的优于古代人吗?
石婉婉看着驷马,脑子里也开始不断的闪现自己的各种人生。几番对比之下,竟然发现自己穿越多世,只学会了“术”,却从未理解古代的“道”。她把自己搞成了一个学习的机器,却从没想过若是没有思想,这些东西学来何用?
然而在她的思想之外,大厅之中,驷马、周衡、阮红三人却看着她的脸一脸复杂。
顿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