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阳跪下行礼。
“马师爷起请起。”李知府笑脸相迎。
苏畅似有不悦,“何人乱闯公堂?为何起立?”
“苏大人,这是我们杭州府的秀才,可站着说话。他在府里任过职,探案很有一套。不如他说两句。”李知府匆忙说好话。
马三阳再次向李知府作揖,表达感谢,才开口说话。
“两位大人,在下马三阳,曾任职于杭州府衙师爷,如今是刘世卿开设的大峰书院的教书先生。十四岁通过童试,成为一名生员,十六岁乡试落榜,到现在也还只是个秀才。秀才不才,但有个疑问想问问苏大人。”
“你说。”苏畅不屑一笑。
“您刚才夸赞疑犯熊学鹏精明干练,而且是办事细致。细致、精明!秀才认看错了人。试问为官多年、办事细致而精明,这样的人在干坏事时,会遗落了私章?这也太不小心了。就秀才来看,熊学鹏分明是个粗心之人,似乎还是个初犯,可不像干了三年的走私,他啊,太没经验了。”
李知府大吃一惊,连忙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可秀才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家看堂下四人。打手王虎、白新城,面容乌黑、头发散乱,白囚服肮脏不整,看起来像是在牢里住了几个月。刘世卿,书香门第,书院院长,有头有脸之人,平时对仪表还算注重,才一日的功夫,已经发辫散乱了,左脸有几道污痕。我们再看昨日辰时就被抓获的熊学鹏,咦!发辫整洁,脸面干净,一点污泥都不沾。唉,就是囚服脏了点。确实啊也没个换洗衣裳。这样细心的熊学鹏,可不像什么粗心之人啊!倘若是个三年走私惯犯,能逃跑,却还会留下私章这样的铁证?秀才我是怎么都信服不了的。”
李知府点了点头,“马师爷说得有理。”
苏畅浅笑一声,“你这是推论,衙门是要讲证据的。”
李知府大喊:“对,对,马师爷,这只是你一面之词。”
“大人,在下请求传人证。”
“哦!快传。”李知府眼光一亮。
小严肃走上前来,下跪行礼,“拜见两位大人,小的严肃今年十二岁,家住城郊北桥镇,在大峰书院上学。”
“严肃你把前天,也就是二月二十七日凌晨的事情,原原本本和两位大人说清楚。”
“因为二月二十六日我与同窗林昌打赌,看谁写抓到今年的第一只松鼠,我不甘心输给他,于是二月二十七日一大早,就出门了抓松鼠了。我出门时天还没亮,家中父母都没有起床。我先去北桥镇的菜市买了碗阳春面吃。李池老板的阳春面特别有名,他是每天四更之后才开始揉面,所以我知道我吃完面的时间是四更左右。然后我走了很久,走到南山的霞子坡,那里松树多,我起先找不到啊,就一直找,找啊找......”
李知府急出又一身汗,“停,严肃,你开头说得不是蛮好的吗,后面讲重点。”
“哦,那我就先休息,我坐在一棵松树干上打算守株待鼠。差不多那个时候,天就开始亮了。就是那时候,我扭头看到大松树背后不远的地方有个男人弯着腰锄地,我刚开始以为他也在抓松鼠,后来看见他手里的锄头,我才发现他可能是在挖春笋。因为他四周都是竹子。”
李知府有些慌,“然后呢?”
“然后。是不久后,差不多天大亮了,他扛着锄头走出竹林,随手将锄头给扔了,最后往山下走去。”
严肃换了口气,接着说,“那个男人发辫上一股头发是白的,右脸颊上有块像烫伤一样的疤痕,大眼睛大鼻头,就跟熊巡抚长得一样,哦,应该就是熊巡抚本人。”
熊学鹏开始有些发抖,头垂下去反而一声不吭。
马三阳接着小严肃的话说,“严肃四更之后出发,从北桥镇镇中心往南山霞子坡走,大约要半个时辰,也就是说,他至少寅时便可走到霞子坡。注意,他还了一个线索。就是他发现熊学鹏时是天刚亮的时候。天光大亮之后,熊学鹏才从霞子坡出发离开。如今的初春,天亮的时辰大约在卯时之后,距离城南码头事发的时间,差距在一个时辰左右。”
李知府疑惑,“虽然城南去往南山的霞子坡要翻两个山头,但走得快些,一个时辰已经足够了。”
“没错。他完全可以在一个时辰内赶到霞子坡。但是,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李知府大吼,“是什么?”
“霞子坡可是在杭州城外啊!他既已经花费一个时辰逃出城去了,又为何跑回到杭州城内,还躲在城西刘家老宅?第一,全城门禁在卯时解封,他如何在寅时出城?第二,他既然跑出去了,何不逃亡外地?他,回来干嘛?”
李知府追问,“对啊,回来干嘛?”
“只有一个原因。因为,熊学鹏更不整夜都在城外。他”马三阳指着白囚服熊学鹏,“他,根本城南漕运码头,甚至,他根本不知自己,正被全城通缉。”
全场哗然。
百姓交头接耳,连衙役们也互相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