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聪已在府衙偏堂等候多时。
马三阳赶紧迎上去,“廖大人,高大人到底怎么了?侍从天没亮就来狂敲门?”
廖聪顿觉羞愧,“马先生误会。高大人是个急性子,他的侍从向来风风火火的,您习惯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廖聪抬手指着侧门,“咱们从这儿悄悄出门,高大人在外头等我们呢。”
马三阳昨夜就没睡好,凌晨好不容易睡着,结果,没一会儿就被“咣咣咣”的砸门声吓醒。一瞧,高晋的侍从也是不好惹,上来就是一句,“高晋在府衙等马三阳”,转身就走,面无表情。将马三阳扔在原地,是半天摸不着头绪。后来,马三阳甚至以为高晋命不久矣,在等着他见最后一面!!
高晋站在府衙侧门的屋檐下,依旧穿着昨日的便装,身后却背着个竹箩筐,里头放着几把铲子锄头。
他指了指地上另外两个箩筐说,“廖兄、马先生,快背上背上,来来来,快点背上。今日不如由东道主马三阳先生带路,我们往南山挖竹荪吧!”
马三阳险些跌坐在地。不靠谱,太不靠谱了。
对于昨夜的决定,马三阳已经开始后悔了。虽然高晋名声在外,但是很显然,昨夜伟岸的领袖形象,完全是高晋一板一眼装出来的。
马三阳算是看清楚了,眼前位高权重的封疆大臣,完全就是个急脾气、冒冒失失的普通人。
高晋和廖聪跟在后头,马三阳在前面领路。上到南山不久,高晋开口说,“咱们这次回南京,我一定要梦河好好感谢您,马先生,说您呢!”
“梦河是谁?”
“我夫人,她最爱吃竹荪了。我那日听见熊学鹏说来霞子坡能挖竹荪,便没了一点抵抗力。”
马三阳心里头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儿女情长,唯唯诺诺,简直无可救药。纵使高晋诚意满满,他马三阳也不想再上这条诡异的贼船了。
一路上找竹荪,高晋开心得像个三岁的孩子。不过可惜,将近一个半时辰的搜寻,也只有廖聪一人,在霞子坡背后的林子里,找到了一丛二三颗的竹荪。高晋也不气馁,也没什么抱怨。三人背着日光,缓缓往山下走去。
“南山霞子坡,朝南向阳,太阳整日直射,并不利于竹荪的生长。也可以说,根本不可能有竹荪。以熊学鹏爱干净、平日习惯仆人伺候的个性,他也不可能有上山挖竹荪的习惯。两项结合,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熊学鹏并没有埋尸霞子坡,而是将尸体埋在了曾长有竹荪的地方。”高晋娓娓道来。
他跳过一个溪涧,说,“看来马先生是寻着竹荪找到的尸体。只是高某仍然有疑问,当日熊学鹏,在霞子坡到底干了什么?”
马三阳回答:“他什么也没干,只是拿着锄头比划了几下。”
“熊学鹏心机如此,还是败给了苏畅,还有马先生。”高晋愉快地感叹。
马三阳忽然觉得高晋的个性似曾相识,好像是非常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朋友。“诶呀”马三阳在心里头大叫一声。哪里是什么朋友,分明就是活脱脱的另一个自己嘛!谈起案子时认真忘我,生活上却马虎粗糙。
虽然人与人之间的地位、学识、财富、脾性,会因为处境与际遇的不同而千差万别。但人的本心,是像深夜里的明月般夺目耀眼的存在,它不会因黑夜而黯淡,也不会因星星的灿烂而示弱。倘若有两颗明月,他们又怎会互不相识呢?
马三阳终于放下心来。再传奇英雄,也是个吃喝拉撒睡一样不能少的庸常凡人。谁还没点凡人毛病了?
马三阳开始主动聊天,讲讲熊学鹏的案子,再讲讲学院里的学生。高晋时而暴出阵阵放荡不羁的笑声。
第二日凌晨。
“咣咣咣”马三阳和小严肃又被一阵砸门声惊醒。
还是昨天面无表情的侍从,“高晋在城北李府等马三阳”。
“李府?什么城北李府?喂,喂。我投诉你,你再这样我要投诉你。”马三阳朝着侍从高大的背影拼命喊。
小严肃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坐在床上打哈欠,“李府,就是李知府的家呗!”他连着又打了个哈欠,再徐徐滑进被窝。
这一次马三阳学精明了,不慌不忙地穿衣,哼着小曲儿洗漱,顺便再去书院厨房喝了碗米粥。这才款款出门,往李府去。
一进门,“马三阳!”高晋大怒呵斥。
马三阳一瞧,高晋、廖聪正与苏畅同坐一张大圆桌,李知府低头哈腰站在一旁。马三阳惊得险些跪倒。
苏畅问:“马先生为何到得如此晚?架子不小呀!要高大人好等。”
高晋的急脾气上来了,“马先生手脚也太慢了。”
马三阳匆忙往前疾步,连行礼都忘了。落座的三位似乎也不介意马三阳的僭越。
高晋说,“马先生已加入高某麾下,不日便启程同高某回南京。原本想要带马先生一同与苏大人告别,只是没想到苏大人走得比高某还急。”高晋手持白子,低头落子。
苏畅拿着黑子,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