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知府陈步跪在公堂上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廖聪红顶官帽一戴,威严赫赫。惊堂木一拍,“升堂”威武严肃。
“带疑犯,陈良、陈阁、陈春信、陈富贵”。陈步依旧瑟瑟发抖。
高晋坐在廖聪旁边静静地喝茶,眼里除了失望,还有沮丧。他知道自己想要剿灭妖术团伙的志愿,又一次泡汤了。
马三阳向两位大人行过礼后说:“陈阁你在正大光明的公堂上重新叙述一遍,你怎样看见乞丐鹿娃剪你儿子陈顺的发辫的。”
陈阁不太耐烦,但知道公堂上耍性子对自己的不利,于是耐心回答:“我是先看见乞丐鬼鬼祟祟跟在我儿子身后,然后再看到,他伸手拽住我儿子的辫子,他正要掏剪刀的时候,我就上去打了他一拳。”
“你怎么看出他鬼鬼祟祟?”马三阳问。
陈阁想了想才回答:“他轻手轻脚跟在人身后,还歪着脖子奸笑。”
“哦!你知道他左眼是瞎的吗?”马三阳又问。
陈阁一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乞丐鹿娃因为左眼是瞎的,必须依靠右眼正视前方,所以经常歪着脖子,准确来说,是歪着脑袋。如果你知道他是这样的情况,还会觉得乞丐鹿娃鬼鬼祟祟吗?”马三阳问。
陈阁不同意,“他,他就是鬼鬼祟祟呀!我还不清楚吗?我都亲眼看见了!”
马三阳点点头,“那我再问你,你亲眼看见他掏出剪刀剪辫子吗?”
陈阁有点慌张,“这个你已经问过我了,我是没看到他剪。但我能看出他想剪。”
“哦!”马三阳装作恍然大悟,“也就是说,你没有看到他剪辫子,也没有看到他真的鬼鬼祟祟。但你就是毫无理由地认定,他是个剪辫妖人。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陈阁正要反驳,马三阳立马接话,“因为你一肚子气无处发泄!”
“你养了一年的猪,像个孙子一样伺候的一群猪,眼看就可以换到钱了,结果一把火全被烧了干净。陈阁你该有多气啊!老实说,庄稼人下决心养猪,本身就是不小的挑战,这是要承担很多心中的不安全感的。而你花钱给妻子治病,供儿子学业,决定下大手笔冒个险。我很能明白你面对失败时的绝望。你跪在猪棚前哭天抢地都是合情合理的。”
马三阳叹口气说:“就在你最痛苦的时候,你看到了乞丐鹿娃。他肮脏的样子简直惹人嫌。而且他跟在你儿子身后,还拉住你儿子的头发。你真替你儿子感到恶心。然后呢?你忽然想起时下最恐怖的剪辫风波。你从陈富贵那边早就听说了可怕的剪辫妖人。你这么一想,越看乞丐越像个妖人。所以呢?你突然肯定了自己的想象——没错了!这个乞丐就是个妖人。你可以骂人了,也可以打人了,你终于找到借口发泄一肚子的怨恨。”
陈阁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可他,真的是妖人。他身上有剪刀。”
廖聪大喝:“陈阁,在你并未看到乞丐鹿娃掏出剪刀时,就一口咬定他是个剪辫妖人。你从一开始就带着偏见,有污蔑他人的嫌疑。你可有异议?”
陈阁大喊:“我不服!我只是预感比较准确,他身上真藏着剪刀了!”
马三阳接话,“好!那我们来说一说剪刀的问题。”
衙役呈上证物,一把带着铁锈的剪刀,还有一把黑发。
马三阳握住那把黑发,说:“这是一匹马的毛发,我们现在就来验证一下。”说着,他拿起剪刀用力一剪。剪刀被卡在马毛上,毛发毫无损伤。
马三阳解释:“这是一把生锈的剪刀,可以剪断一根头发,它还可以用来凿东西,就是剪不了成把的发辫。鹿娃就是拿他来凿东西的。他用这把剪刀凿开了他落脚的道观里,废弃的破柜子。当然,柜子里什么也没有。他还用这把剪刀凿破了苏月酒楼的大门,被苏月酒楼的老板赶出苏州城。”
公堂一片哗然,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地议论着什么。
廖聪问:“马先生,即便剪刀不能算作证据,但从他落脚的道观搜出一包袱头发,这又作何解释?”
衙役又呈上证物,一个红色包袱,里面是几把长短不一的头发。准确来说,是杂乱无章的头发。
马三阳指着证物说:“我们稍微对比一下自己的发辫,就可以发现一个疑点。这一团杂乱无章的头发,并不像从一个人或是几个人头上剪下来的辫子。他乱成一团球,好像是剃头匠地上抓来的一把散发。”
廖聪问:“马先生是何意思?”
马三阳拿出鹿娃的供词念道:“张四儒对我说,剪一条辫子就可以换一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马三阳呈上供词后说:“两位大人,如果鹿娃的供词是真,那么他剪辫纯粹是获利了。然而,所谓证物的头发里,长短不一,色泽不同,显然不止是一人的头发。试问,他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把成根的发辫搞成一团散发?这不明摆着算不清银两吗?”
廖聪点点头,“马先生说得极是!看来这团头发,是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