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阳望着眼前千疮百孔、堆积成山的小小躯体,落下滚烫的泪水。
他从怀里掏出十几封红皮信封,“啪嗒”扔在木桌面上。
他开口说:“当杀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然后还要抱着别人的孩子,欺骗自己这孩子就是亲生的时候。你们不仅杀了女儿,也杀了自己。在你们怀疑叫魂术与男娃娃的出身时,你们还有一丝清醒。可又是什么你们自我洗脑,自我杀害?今日,本官在正大光明之庙堂上,要你们睁大眼睛瞧瞧,自己的骨肉在冰冷的地下如何存在?你们自己肮脏的灵魂,要如何苟活?”
金刘氏侧着躺在地上,直直望着堆叠在一处的腐尸,一声不吭。金如顺与金李氏颤抖着背过头,不去看那些小小的尸体。女娃娃的母亲们发着楞,眼光望见,爬满蛆虫和沾满泥泞的亲手缝制的孩童衣服,还有曾经嫩白的肌肤变得干瘪。老老少少们,紧紧闭上眼,捂着嘴巴,恨不能呕出血来。
马三阳再不忍见这人间炼狱,背过身去。他抬头望着武财神那张通红的面孔,心里说不出的畏惧。
虚洁一边擦着泪,一边奋笔疾书。小严肃蹲在墙角抱头痛哭。麒麟静静立在马三阳身旁,眼里似乎有泪光。王捕头与殿内的捕役,憋得面目通红,还是忍不住捂着嘴巴痛哭。站在门外待命的捕役和捕头老彭,尽量站得远一些,垂着头心里发闷。
天擦黑。
门口捕役来禀报:“马大人,江大人到了。”
马三阳转过身,径直走出去迎接。
“马大人。”江逊微笑着向马三阳拱手。
马三阳实在笑不出,“江大人,案子已经审完了,公堂文书记录也在虚洁手上。供词和尸体,就交由你处理了!”
江逊退后两步,向马三阳深深鞠躬,“这几日,辛苦马大人了!江逊绝不敢忘马大人的恩情!”
马三阳正要离开,突然想起前几日的事情,忙问:“江大人可查到金大元这个人?”
“没有,广德城翻遍了也没有。昨日,本官已经命人在整个广德州秘密调查了。”江逊说。
马三阳点点头,拱手与江逊告辞。
江逊有些不能理解地望着,正在远去的背影为何既年轻又苍老?
马三阳大力挥着手往外走,麒麟小跑着跟上来问:“先生,接下来是什么安排?”
“安排?没有安排!”马三阳回答。
麒麟疑惑:“死了这么多女婴,还有几十个男婴没被遣送回杭村和郎溪村,先生放心交给江知县?”
马三阳轻笑一声,“这几日与那彭捕头相处,你觉得他办事如何?”
“彭捕头,还算可靠。”麒麟回答。
“江大人快马加鞭赶来,可见对这次的案件是非常上心了。彭捕头做事能分轻重,能力不错。交给他们解决,我很放心。况且,江逊才是广德的青天大老爷,我没必要去抢他的威风。”马三阳拍拍麒麟的肩膀,如是说。
马三阳往马车走去,突然说:“对了,我们都没怎么睡觉,先生去马车里睡会儿,你也找个踏实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明日还要追查金大元呢!”
马三阳向麒麟咧嘴一笑,钻进了马车。
麒麟依靠着马车轮子,笔直立着保护马三阳。
夜幕降临,财神庙里依旧灯火通明。
江逊坐在木桌子后头,张师爷接过虚洁的审案文书,挨个审问焦村堡的疑犯。
那些杀害自己女儿,抢夺别人儿子的妇人们,早被马三阳吓唬得一愣一愣的。江逊审问与签认罪书时,可以说是非常顺利了。
江逊虽然查案能力差了些,但审案子也是多年老手了。在如此复杂与严重的案子面前,审案能如此容易,势必前期工作做得充足。江逊拿过虚洁记录的文书,心里头对马三阳的才干暗暗佩服。
马三阳躺在马车里,想要睡一觉,却眼睛瞪得铜铃般又大又圆。与麒麟在金氏祠堂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眼前重现。
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大雨磅礴地下着。
马三阳与麒麟,头上戴着从金刘氏与灰发老太家带出的蓑帽,冒着大雨往西北方向去。那时候,马三阳已经将全村的空房子走了个遍,找到了十九封红色信封,里面每一张都写了三个人的八字。他将信封全塞进胸膛的暗袋里,用双臂紧紧箍住。
他们顺着焦村堡的主道,一路搜寻过去。出了主道,远远地便瞧见了雨夜里孤独伫立的金氏祠堂。
金氏祠堂白墙黑瓦,飞檐雕花,精致而古朴。马三阳与麒麟跑进祠堂,点亮了祠堂里的灯烛。只见,祠堂摆着一张张长条桌子,桌子上整齐排列着手掌大的木制灵位。
马三阳拿起供桌上的《金氏族谱》,他一方面想要找找宜兴县衙通缉的金大元,一方面,也想看看焦村堡是否还有其他人,而这些人是否与红纸上的八字有关。
可这不看也就罢了,一看着实吓了一跳。
在《金氏族谱》里面,从庚辰年到丁亥年,也就是从八年前至去年为止,七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