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新被面的好心情全被破坏了,许蔡氏洗完,生着闷气回家去。
她刚要晒湿哒哒的被面时,儿子许昌庆狂奔回家来。
“娘,娘,要生了!雪娇要生娃儿了!”许昌庆边喊边跑。
许蔡氏又兴奋又紧张,丢下还未晾晒的被面,跑回到里屋,从菩萨像的莲花座底下掏出一张符。找了些银两,匆匆出门去。
许昌庆喘着气说:“雪娇在七婶家生着,快跟我走。”
“庆儿,把符藏胸口。”许蔡氏拉着许昌庆的手说:“跟我去飞峡沟找觉明大师。咱们去求子。快走!”
“都要生了求什么子?”许昌庆不耐烦。
“胡说,现在孩儿还没投胎呢,去找大师施法术,挑个男娃娃来投胎。赶紧走,就怕来不及啊!”许蔡氏拉着儿子许昌庆往南山外去。
飞峡沟里有一间三室小庙。
庙里,觉明大师盘坐在蒲团上,叽叽咕咕念了许久的咒语,这才对焦急的许昌庆说:“男娃已经投胎,你命里注定有一子,快去见你儿子吧!”许蔡氏大喜,掏出十两银子感谢觉明大师,这才愉快回苦岭关去。
等到他们回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他们赶到稳婆七婶家,许冒庆与许蔡氏满心欢喜地问:“男娃啊?”
七婶答:“女嘚!”
许冒庆与婆婆许蔡氏的脸瞬间拉拢下来,两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张雪娇见了,便安慰说:“等俺身体好了,再生几个娃,总会生出儿子的。你们快看,这娃娃多漂亮啊!长大后肯定很水灵。”
许冒庆沮丧得很,拉着他娘问:“娘,怎么不是男娃娃?”
许蔡氏说:“觉明大师很准的啊,肯定出了什么岔子。晚些时候,我带着这孩子再去一趟飞峡沟。”
许冒庆送张雪娇回家时,许蔡氏抱着孙女悄悄离开苦岭关,找到觉明大师。
“觉明大师,您快看看,不是说好了男娃娃投胎吗?怎么是个女娃娃?!”许蔡氏苦着脸问。
觉明大师叽叽咕咕又算念了许久,“哦!被这女娃娃抢先了一步。既然你命中注定先有孙女,再来孙子,回去好好养着吧!下一胎就轮到男娃娃了!”
许蔡氏抱着怀里襁褓中的孙女,走着夜里回家。
她刚出了飞峡沟,就想到白天时候许光明的老婆的话:天天喊着大孙子、大孙子,是个女娃我就要笑掉大牙咯!
她又想到每年都要按人头交六两银子给宗族里,这十年就是六十两,十五年不得九十两银子嘛!除此之外,十五年里女娃娃吃的、穿的、用的,全都得花银子啊!她想象到白花花的银子,流水般往外涌,她就心痛无比。
许蔡氏念叨:“被人笑话不够,还要花大把银子才能把这瘟神送走?不行!”
她站在山坡上往下看,月光里,底下是黑压压的树丛,好像掉进去就再也找不到了似得。这时,许蔡氏萌生了一个念头:瘟神女娃娃掉进去了,不就也找不到了嘛?!
她突然大喜,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彩。
许蔡氏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平静下来。她左右看看,突然使力将裹在襁褓里的女娃娃,连同明黄色的襁褓朝山坡外抛。那女娃娃在半空中“哇~哇~”喊出悠扬的哭声,接着便直直坠进漆黑的坡底树丛。
什么声响都没了!
这个时候,她才得心里发虚,便快步跑回家。一进院子,许蔡氏就看到湿漉漉的新被面原封不动地泡在木盆里。
张雪娇撕心裂肺地哭着,脸比那新被面还湿。她还撕心裂肺地喊着,谁也听不清,她在喊些什么。但悲伤女人的情绪似乎感染了很多不相干的女人。背后二百多人里,女人们大都在抽泣着。
“女娃娃失踪案,如今真相大白了!许蔡氏不仅是遗弃孙女,还是杀害孙女的罪魁祸首。至于你的刑罚,江大人会裁决的。除此之外,你与你的儿子打断了张雪娇的双腿、公堂上作伪证、撒下弥天大谎,你们都要为这些付出沉痛的代价!”马三阳总结说。
江逊朝马三阳点点头。
“至于其他人,”马三阳顿一顿,阴着脸说:“马三阳今日没有证据指控你们杀死自己的女儿和孙女。但是,杀死自己骨肉性命的人,老天爷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报应,马上就要来了!你们,”马三阳伸出食指朝人群点了三下,“一个也休想逃!”马三阳眼里闪着凶光。
有些嘈杂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马三阳对江逊说:“江大人,苦岭关究竟死了多少女娃娃,本官不清楚。但江大人是地方父母官,您必须清楚。之后的事情,就交由江大人查办!”
江逊脸色铁青,只能点头,不能拒绝。
马三阳摸了摸下巴,说:“将许蔡氏与许昌庆暂时收监。除了剪辫案的三位受害人,还有张雪娇和许光明外。其他人都散了吧!”
“是。”众捕役答应。
虚洁给马三阳端上来一壶茶,“先生不易,真是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