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东宝挺不服气:“我有再多办法,碰到叔你前怕狼后怕虎,也早给你灭了。否则你说哪儿找钱买煤?听说问信用社借钱还得送礼。”
老书记道:“东宝啊,我原先还担心你年轻不周到,现在看你把砖窑搞得有声有色,我放心啦。但老叔还是不放心你,你这人做事好,做人不善。叔不是打击你积极性,年前搞承包,你知道有多少人告到公社去?公社怎么批我们?”
雷东宝脖子一梗,怒道:“谁告?名单给我,我明天就把他们的承包合同撕了,有屁当面放,背后放暗箭算什么鸟。”
老书记沉默了会儿,才道:“你看,你这一说就火上了。人家告的不是承包,都巴不得这样承包呢,人家告的就是你态度粗暴,像个南霸天。公社一上班就赶着把我叫去问,没事儿,我都替你兜着了,但你还是改改的好,做事情得注意方式方法,得让大伙儿心服口服跟你干。就像这次烧砖窑,你当初在晒场怎么骂的?”
雷东宝更怒:“这帮人吃屎还是喝尿的?为他们好知不知道?我免了大队干部一只猪头肉他们怎么不去公社表扬我?不是我骂着赶着,他们能那么顺利签承包书?砖窑能那么快烧起来?这帮人又懒又要,天上会掉大团结吗?”
老书记暂时不语,听着寂静暗夜中雷东宝呼哧呼哧的怒气稍微缓和了,才继续不紧不慢地道:“社员思想当然简单落后一点,需要你大队干部起带头模范作用,你做事前把道理给他们讲清楚。有人思想扭不过来的,你单独做他们思想工作。人都是讲道理的,你把工作做全面了,就……”
“就啥?我把时间都花在给笨蛋开窍上,我还要不要做事?叔,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村里也该学我们部队一切行动听指挥。你看着,等他们赚够钱尝足甜头,回头怎么来谢我们大队领导。”
老书记见话不投机,只能不说。因为他自己也在感慨地想着,如果不是东宝态度粗暴,承包哪会那么顺利得到落实,砖窑又哪会那么容易烧起来。他也矛盾,东宝的作为与他平时和风细雨长者式的工作方法完全不同,可明显东宝的工作方法比他的效率高。书记取舍之下,还是作了决断:“东宝啊,叔不劝你了,以后还是这样,你只管做事,叔来跟他们讲道理。叔只要求你一样,别动不动瞪起眼睛骂人动手。以后动手之前,先想想叔的话。”
雷东宝对于这个分工很欢迎:“行,我以后一生气先把手背身后去。往后我打先锋,叔你押着大部队。”
老书记听了,笑得挺开心:“好,你能收收你的脾气就好,一步步来吧。去信用社借钱的事,我明天下午去找人,你不行,那单主任……”老书记伸出一只手,在半空虚刨几下,“手指甲长得很,你会气得当场掀桌子。”
雷东宝奇道:“都知道单主任贪,他怎么还坐得稳稳当当?四只眼也跟我说起过。”
“他上面有人。”老书记不再说下去。
“我们啥都没有,你明天上去找单主任,有什么用?”
老书记无语,他愁的就是这事儿,别的都好说。雷东宝见此也明白老书记为难,再说就是逼他了。现在大队一穷二白,自己都吃不饱,拿什么送人?春节才过,连瘦鸡都找不出一只。一老一少两个都愁眉苦脸。山上吹来的风“嘘嘘”地叫,叫得愁眉苦脸的两个人更添苦恼。
好久,老书记道:“东宝,你回家睡吧,明早这儿还得你管着。我晚上一个人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兄弟大队借点钱,咱利息照算,大不了比银行利息高点,谁让咱穷。”
雷东宝眼前一亮,觉得这主意好。但他才刚起身,又举一反三想到更好的:“叔,你说我们每块砖如果比县砖瓦厂的便宜一厘两厘钱的,先付钱,一星期以后付砖,你说人家干不干?”
老书记也是眼睛一亮:“干,为啥不干,一星期又不长。可我们太吃亏啦,一块砖少赚一厘两厘钱,一窑砖得少赚多少呢。”
“亏就亏点,谁让我们没钱?权当给信用社那龟孙子送礼。”雷东宝兴奋地道,“我还想到一个招,叔你和四只眼一起拿着公章,带几个人拉一车砖,围上红布,敲锣打鼓到各队转转,就跟当年送我入伍一样,红布上写‘一块砖便宜两厘钱’,把人引来咱小雷家砖窑买砖。后面再跟两架手拉车,拿到钱就去煤场拉煤。”
“对头,去县砖瓦厂买砖也得交好钱排队等好几天才有,我们给他们便宜两厘,他们为啥不来?县砖瓦厂卖给公家的砖是三分三厘一块,卖给私人的砖是三分一厘一块,但大多是次品砖,我们卖个整价,三分一块。说干就干,后天出发,明天就整一架花花绿绿的彩车来。东宝,到底是你见得多,叔老啦,不如你们了。”
雷东宝抓抓头皮,客气话却说不出来,事情就这么定了。
被逼上梁山才想出便宜两厘钱办法的老书记和雷东宝都没想到,便宜两厘钱的效果会那么好。经济效果好,老书记率宣传小分队出门当天就拉来五六车煤;宣传效果更好,“便宜两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