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根哥,你聪敏,你会看,别人也会看。等别个大队把砖窑造起来,我们哭都来不及。听我算账,造新窑,可以解决大队三十个壮劳力,加顶棚,可以多用十个人挖泥打砖坯,这四十个人每人每月五六十块工资,我们大队又可以解决四十个人的生活。这方面你们算过没有?”雷东宝说话没好气。
老书记赞了雷东宝一把:“对,我们作为大队干部,做事情要兼顾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再说句没良心的,社员富了,以后我们每年追缴稻谷也轻松一点。我投东宝一票,不过借钱的事,东宝你自己解决,整个大队老鼠洞掏空了都拿不出四万五。”
四只眼会计倒是毫不犹豫地道:“我投东宝书记,东宝书记以前每次做的决定看着都冲,最后效果都好。”
与会众人心中都冒出两个字:“马屁”。士根道:“四只眼的话也有道理,我知道我一向保守,不过……我总归是担心,东宝书记,我们不是拉你后腿,你知道我性格。”
雷东宝当然知道士根不是有意拆台,士根往常的小心也帮了他很多忙,纠正很多错误,但他现在认定自己做得没错,再讨论已经没有耐心。“我没二话,你们看效果。我们现在已经吃饱饭,往后开始得要求吃饱鱼吃饱肉。我还是那句老话,如果砖厂亏本,你们把我雷东宝塞砖窑里烧了。我老娘、老婆保证不找你们算账。就这样子定,我找信用社要钱去。”说完,两眼炯炯环视在座各位。
众人在他瞪视下,一个个忐忑着投下赞成票。全体通过。
但雷东宝私下里还是找老书记商量,问是否有办法将费用打低一点,老书记说不可能,这已经是最低价。老书记也问雷东宝,万一市道差下去他准备怎么对付,总不能让砖窑闲着,大伙儿闲着。雷东宝说,实在没办法时候,就再降价,反正国营砖厂没法乱调价格,国家不让。他们社队办企业自己可以做主,挖点国营企业的墙脚还是可以的。老书记不断念叨,这样做好吗?怎么能挖国家企业墙脚。雷东宝给老书记这么一说,也觉得不对。可又一想,小雷家砖厂的工作可比县砖厂的辛苦得多,大家多拿点辛苦钱应该。
但雷东宝心里忐忑,一点不比其他干部少担心一分一毫。就像他去年春节后一穷二白凭一身泼胆将砖窑烧起来,其实他那时也担心得晚上睡觉做噩梦,梦见砖头堆积如山没人要,梦见砖头烧到一半没了煤。可他还是相信一点,做什么都得抢在别人前头,学不来宋运辉这样精灵的孙悟空,那就学猪八戒,吃饭抢前头,吃屎掐尖头。抢在前面,机会才多,跟人后面永远吃不到肉。
但是,今时又有不同,老砖窑的红火说明他的正确,四只眼说得没错,所有结果都证明,他的决定最终都没错。比起当初的一穷二白两眼一抹黑,今天他对黄砖市场了解得多,他知道市场有量,有更大需求。那么他担心什么?继续泼胆上才是。都是被士根这帮胆小的给吓着了。
这么一想,雷东宝将所有顾虑抛到脑后。这世道,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既然想到,那就放胆去做。
雷东宝再去信用社。他已经第三次去,第一次借买拖拉机的钱,第二次还买拖拉机的钱,第三次,他连问都没问,直接摸进主任办公室。见到里面烟雾腾腾。
信用社单主任一见雷东宝就道:“你来得正好,我问你,你们的砖好还是县砖瓦厂的砖好?”
“问用过的人都知道了,当然我们的好。单主任,我要借四万五,一年后还,建个新窑。”
“砖厂生意真这么好?我问县砖瓦厂要砖,他们说我量大,先可以给我五千块,还得一个月后拿,再什么时候能给我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操他奶奶的,我水泥都已经买来,一个春天放下来还不得结块?”
“主任家造新房?”
“信用社造两层宿舍楼,三月准备动工,五千块砖顶什么用。还有公社建筑工程队,说什么造影剧院比造我宿舍楼要紧,电影院是‘十一’向国庆献礼工程,我的宿舍要我自己找泥瓦匠,你说又不是农民土坯房,两层楼,水泥预制板的两层楼,我放心交给那些只会建土坯房的泥瓦匠吗?不说了,你要借钱?一个条件,从今天起,你们所有烧出来的砖全卖给我。”
“行,几块?我们的砖质量没的说,敲起来铮铮响,整块烧透,不像县砖瓦厂的芯子还是黑的。”雷东宝心说县砖瓦厂不从公社信用社借钱,单主任对县砖瓦厂没辙。
“几块……”单主任噎住了,“要不你先给我拖两万块砖来放着,等我造的时候不够了再问你拿,你反正得当天给我。”
雷东宝奇道:“才两万块?图纸没注明?你把图纸给我看,我当兵时候带一个排,军事工程都造过,看得懂。算正确一点,免得临时问我要砖我拿不出不够朋友。”
“哦哟,那就太好了。你看看,我描的,大家都说这样子好看。”
雷东宝接过图纸一看,张飞脸也会笑出来,这不是小学生画的图画吗?只差右上角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