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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虑的宋运萍一直神思不定,两眼时时看向外面大路出神。那些临时工到底是手势不熟练,卸装工作进展缓慢,那个开车来的司机不时跑出来看一眼,嘀咕几句,又被四宝媳妇敷衍着拖回去喝茶。眼看着天色暗下来,四宝媳妇也坐不住了,出来抓住宋运萍问男人们会不会出事,会不会跟电线厂的打起来闯大祸。宋运萍虽然安慰四宝媳妇说政府会插手,只要政府在,打不起来,可她心里忐忑,她想着既然公安局已经知道,应该早早把小雷家的农民们从半路上拦回来,怎么会到现在还没见有人回来呢?
这时临时工终于报说装卸结束,宋运萍原地站着让他们回家去,那些人关掉龙门吊上面的电灯,收工回家。里面坐着喝茶的司机见外面灯光一暗,忙跳出来看,问收拾完了吗,收拾完了他得赶着回去找加油站。四宝媳妇嗓门大,回声行了,那司机听了就准备走。宋运萍忙走回去想给司机签字画押,没想到场地上关了灯没看清,自己又心神不宁没小心,一脚踢到刺棱的钢筋,收脚不住,和身跌到一卷钢筋上。四宝媳妇走出一阵没见身后人跟上,回头一看,吓得脸都黄了,忙回来扶起宋运萍,伸手往她全身乱摸,借办公室灯光看看好像手掌上没血,可眼见着宋运萍却是五官抽紧,满头冷汗。四宝媳妇怕了,叫上送钢筋的司机,将宋运萍送往卫生所。一路没觉得有异,可等到了卫生所,将人从车上抱下来,却见宋运萍下面就像开了闸似的,鲜血如淋。
卫生所不敢接,值班医生直接跳上大卡车跟着一起去县医院。没想到,半路卡车没油了……
雷东宝跟着领导们来到市政府,一路感觉心惊肉跳的,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害怕,他怎么可能害怕,所以他无视这种感觉,又“哼”了一声给自己打气。理亏的是电线厂,不是他们。
全都湿漉漉地在会议室坐下,都没问清缘由,市长对着雷东宝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骂雷东宝作为共产党员不循正当途径解决问题,带头组织群众闹事,造成极坏影响。下面食堂端来姜汤,但市长闭嘴前,谁都没敢碰一下杯子。
等市长的批评终于结束,雷东宝一口喝下姜茶,大声反驳:“市长,我们农民没文化,心直口快。市电线厂故意赖我们的钱,那钱都是小雷家老人劳保工资和医疗费,市电线厂已经从年前拖到现在,我们去讨钱的人被赶出来,很快我们就没钱给老人开工资,现在青黄不接,地里也没东西能吃,那些老人得挨饿。市长,你也看到了,今天老人都来了,他们担心没饭吃,他们的钱让电线厂黑心昧了。那狗屁厂长,年前告诉我就是不发工资找银行贷款也要还钱,年后躲得人影都不见,害我们大队老人天天跑那么远路守着厂子逮他,老人们吃口饭容易吗,他们都穷那么多年了,他们只想吃口饭。”
陈平原皱眉看着雷东宝不语,市长书记都在,没他说话的份,但心说小雷家一向有闹事的光荣传统,当初县前任宫书记组织的清查组就是被那些老人闹得一天都待不住,谁说这其中没雷东宝的煽风点火,但这账往后跟他单算,今天怎么说也得保住先进大队的牌子。
市长骂说没文化就可以闹事,就可以堵塞交通?但因为雷东宝说的也是实话,他便开审市电线厂,没钱造什么宿舍,怎么拿来的批文。矛头直指主管单位二轻局。二轻局连忙解释说他们没批电线厂大规模造宿舍,只根据他们现有资金情况批了两百平方米的集体宿舍。
甲方、乙方,上级、下级都在场,事情抽丝剥茧,很快搞清,原来是电线厂闻说要利改税,又不知道会怎么改,便耍小聪明,打小算盘,赶紧将所有两年来扩大企业自主权挣来的计划外利润用掉,盖房子分了。既成事实,以后拿来利润都贴房子上,就不用上交了。他们没敢找国营建筑公司欠钱,怕被上告,没想到小雷家建筑工程队这个社队企业更不好惹。
接下来,轮到市电线厂厂长、书记遭殃,还是第一次见市委书记和市长这么大的官,却是看着湿漉漉的书记、市长骂他们。市长是个老干部,特能骂,连二轻局的都挨骂。陈平原看了心中嘘口气,好歹注意力只要不集中到他头上就行。正骂着,有值班人员推门进来,小心说小雷家大队雷书记家人来电话,说他妻子送医院了。雷东宝一听就跳起来,预产期不是今天,今天进医院肯定有问题。他冲上去就凶神恶煞地推着值班人员去电话室。电话那边告诉他,宋运萍早被送去卫生所,可是大队里留的都是老弱病幼,没人知道该怎么找他,直到去市里闹事乘拖拉机的人回来,才由红伟联络到市里值班室。红伟说,士根已经亲自开着拖拉机去卫生所,很快会有消息来。但具体宋运萍出了什么事,没人说得清楚。
雷东宝心急如焚,虽然被吩咐守着电话等消息,他却是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回家里。但没让他等多久,几乎是电话搁下没几分钟,红伟又来电话,红伟这回变了声音,红伟告诉雷东宝,士根从卫生所借电话打来,说宋运萍大出血,被送往县医院。士根正开着拖拉机追去。
雷东宝晕了,大出血?萍萍本来就缺血,她怎么经得起大出血?他跌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