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东宝天天挂心小雷家电线厂,又不得不带头钻研技术,没时间想别的,也没力气想别的,每天都是筋疲力尽,倒床上就睡,睡眠质量开始恢复,倒是把丧妻之痛稍稍淡化了一点,偶尔睹物思人,可屁股后面穷追的都是活儿,哪里容他多想,他只能像头老牛似的拼命工作。
雷东宝不得不操心。一套电线生产设备之外,还得有水电气设备配套,买设备都需要钱。为了省钱,他开大队会议,以命令口吻与全队社员商量暂时断了劳保工资,暂时不报销医药费,暂时不支付设备安装人工工资,大伙儿虽有怨言,可也都只能理解,大队的账目一清二楚着呢。最有怨言的是那些被逼回来的高中生,可小年轻们经不住雷东宝一声沙哑的吼,都只有老老实实干活。电线设备投产时候,小雷家几乎山穷水尽,连原材料都买不起。当然,临时车间只有上面遮光挡雨的一个顶棚,没有墙,自然也没有窗没有门。唯独从邻市请来的师傅们的工钱一分不少,请师傅们吃饭的鱼肉也顿顿不减,雷东宝发火更是不会发到他们头上,雷东宝现在牢记着血的教训和岳父母的话,发脾气克制得很,不过发出来依然霹雳。
那些师傅当然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有心送佛上西天,帮忙帮到底。他们牵线,雷东宝大大方方送钱送物,拉拢了邻市电线厂厂长书记,小雷家电线厂成了大红公章敲定的邻市电线厂联营厂,用邻市电线厂的原料、技术人员,开自家的机器,产自家的货,货色交给邻市电线厂,挂邻市电线厂的牌子销售。邻市电线厂因与小雷家联营,私下设立小金库瓜分了做奖金。小雷家电线厂则是在联营的扶持下,得以跌跌撞撞地上路。虽然加工费用不高,可总是把那些设备开动起来,培养出农民技术工人,又可以支付工人工资,还第一次难得地没有找信用社借钱。
电线厂门口挂的牌匾写的是某某电线、电缆厂第一联营厂,大家谁也不在乎花了那么多心血的电线厂没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一样地卖电线,既然挂人家名下能走得更好,那还计较什么姓甚名谁的问题?大伙儿要的是实惠。
从电线厂的联营中获得启发,雷东宝开始为小雷家建筑工程队找联营单位。这时候,整顿的风暴刚刚退烧,社会上又刮起大建设的风。小雷家建筑工程队搭上大建设的风潮,花了些买路钱,顺利找到市建二公司的依靠。这下名正言顺地有了技术保障,而且,工程业务量更大,只是利润要比原来薄了一些。不过东山不亮西山亮,小雷家建筑工程队不挣钱,可小雷家自家出产的砖头、瓦片、预制板,以及新出品的电线都有了更多的去处。电线厂开了三班,一半的产品给邻市电线厂,一半的产品自己用到工地上,雷东宝还让红伟想办法将电线与水泥、钢筋、预制品之类的搭配销售,整个小雷家挣的钱又上一个台阶。
到夏日炎炎时候,终于,小雷家的一切都又回到正常轨道。劳保工资补发了,医药费补报了,队里又有闲钱了,可雷东宝倒下了。他在招呼市建二公司领导到雷忠富承包的鱼塘钓鱼吃喝时,胃出血住院。
好多人争着去市卫生院给书记输血,大拖拉机拉一车人去,总有几个能配得上雷东宝的血。有那么多心甘情愿的血补充,雷东宝恢复很快,也免遭一刀之灾。
经历一场劫难,小雷家更加兴旺。所有社员都看在心里,从此铁了心地相信雷东宝的领导,跟着他奔致富路,即使看到雷东宝看似荒唐的主意,也没人再会反对,他们有点迷信雷东宝。
陈平原也看在眼里,又看到雷东宝似乎有吃一堑长一智、“改邪归正”的倾向,似乎收敛脾气不再咋呼,他也有回心转意的意思,还特意去市卫生院探望了正住院的雷东宝,可雷东宝装病,表情淡淡的,陈平原拉不下脸,也只好淡淡地结束探访。
雷东宝趁岳父母一起来探望时候,请识文断字的岳父帮忙,给徐书记写信汇报最近半年多的情况。宋季山听着雷东宝轻描淡写般的描述,心下佩服,这孩子,这半年遭逢这么大变故,不仅挺过来了,而且还做了那么多事,最关键的是,那些做出来的事都有些匪夷所思,追赶在潮流最前头。宋季山自是在写的时候添油加醋了一些。没办法,他有点为女婿自豪啊。
雷东宝一直对岳父母歉疚得很,除了爸妈爸妈地叫得响亮,很想物质上补偿老两口,他说他给他妈造了新房,也想替宋家将房子翻新,宋季山夫妇硬是不答应,说给父母翻房子是儿子的事,女婿没那责任。雷东宝拿这两个又懦弱又顽固的老人没办法。
岳父母走后,士根被雷东宝让人叫来。士根如今已经递了申请入了党,被雷东宝安排为副队长,只等着并不见太起作用的队长到年龄退休下台。而其实在小雷家,士根已是众望所归的二号人物。雷东宝身体生病脑袋没闲着,一见士根就解决工作。
“士根哥,这几天我不在都是你顶着,我想啊,你脑子好,只管着收兔毛可惜,现在开始你再管上电线厂,兔毛交老五去做。大队总会计这一项,四只眼不行,萍萍去世后他顶不上,这几个月的账搞得稀里糊涂,你回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