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运辉拿着水书记亲笔写的介绍信赶赴北京,正是北京最灿烂的春天。有水书记的信件敲门,相关单位人员对他的态度也是灿烂得很,还有科室给他配了一辆自行车。宋运辉每天骑着自行车,招待所与资料室两点一线,晚上和星期天整理看书笔记,思考总结阅读资料的体会,只抽出一个星期天去看了天安门。一个月下来,研究所和部委的相关资料被他看得差不多了,心中基本对当前本行业技术发展有了明确定位。什么frc,看来是个过路神仙。他通过电话向水书记汇报,准备打包回家,水书记让他等在北京,第二天水书记就飞来北京,带上宋运辉找部委的老友商议金州设备改造的问题。
都是宋运辉先介绍技术参数和设备大致造价,然后领导们开始讨论可行性。宋运辉旁听着眼界大开,这才知道,技术参数和设备造价之外,原来还得注意无数其他社会因素。但是会谈结束,水书记便抓着宋运辉根据会谈精神作出会谈总结。可怜宋运辉,他对设备技术参数如数家珍,但是对于运行成本社会效应之类的问题一窍不通,怎么写,写什么,都是个问题。他虽然已经被讨论指点前面还有大路一、二、三、四,可怎么走,确实缺乏手段。只好厚着脸皮问水书记,可水书记只能记得金州的一个大概,他让宋运辉自己打电话回去问。可宋运辉这样也才只能了解到金州的数据,而国外新技术新设备方面的资料,他当时看的时候没留意,也不知道报章在那方面有没有披露,好像不太多。他只能先交出半拉子的报告。水书记回去金州时候,把半拉子报告拿走了,要宋运辉再待北京几天,把这问题搞清楚。又给他一个“小徐”的地址和电话,让宋运辉回去前上门拜访讨教。
虽然水书记没有责怪的意思,但宋运辉自己惭愧不已,他怎么就没考虑到这些未来经营方面的情况呢?送水书记回去后,他一个人坐招待所床上打坐似的想了半天,将水书记来北京这几天接受的新思想好好整理一番。以前还以为知道得很多,原来还是管窥,依然是井底之蛙。最令他受打击的是,水书记与那些领导讨论的东西,他压根儿连想都没想到过,仿佛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可他却表现得那样自以为是,哈,不知多让水书记笑话。
宋运辉心烦意乱,虽然知道这时最应该做的是回去再翻资料,找出数据,可他有点不自信,他找出来的数据,是很针对的数据吗?他想到水书记嘴里的“小徐”,雷东宝嘴里的“徐书记”,那个被大家交口称赞的人,那个推荐他去金州的人。作为一个前辈,没差太多年纪的前辈,会给他什么样的提示吗?宋运辉第一次觉得,他需要有人在背后拎一把领子,帮他站直了。
徐书记跟宋运辉在电话里约定在家见面,边吃边谈。徐书记说话声音虽然权威,却很温和,让宋运辉听了似乎看到希望。他早早顶着烈日找到徐书记家,怕徐书记还得等他,四点多就已经等到一处四合院外面。这一条巷子很是幽静,不似北京别处的人来人往。这里地面干净,墙面干净,屋顶也干净,都没长着什么瓦楞草。而徐书记家的四合院与别家的没什么不同。
敲门进去,在一张本身木头油光闪亮,上面嵌的东西也是闪闪放出宝光的桌子边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徐书记回来。看到徐书记,宋运辉心里忽然很是高兴,虞山卿啊虞山卿,徐书记才能真正诠释风流儒雅这四个字。
徐书记微笑对宋运辉道:“比我两年前在预制品厂看见你,老成许多,东宝和你姐姐都好吗?”
“我姐两个月前去世了。”见徐书记好像并不了解情况的样子,宋运辉将事情经过说了一下。
徐书记听完,也是想到自己的妻子,感慨道:“好女子是宝,连上天都嫉妒。没想到东宝这个鲁智深会做出一件李逵才做的傻事。你们一家怨不怨他?”
宋运辉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实事求是地点头:“怨,可看到他那伤心样子,又没法责怪。”
“我了解东宝,替他向你和你爸妈求个情。现在即使你不怨他,他对自己的责怪已经能够压垮他。以他跟你姐姐的感情,断他四肢都不如你姐姐去世对他的伤害更大。”徐书记说着拿起电话,想了想,拨给雷东宝。没想到小雷家大队这个时候没人接电话。
宋运辉惊异地听着徐书记的求情,又惊异地看着他给小雷家打电话,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并不打算原谅雷东宝。但他答应不会去责怪,仅此而已。
徐书记放下电话,便改了话题:“在金州适应得还好吗?跟我说说你这一年怎么过来的。”
别人如果这么居高临下地那样问,宋运辉会反感,但徐书记这么问,配合着他的语调,宋运辉竟觉得自然不过,对着徐书记将这一年来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全说出来,他看得出徐书记听得认真,徐书记也还偶然发问,问问宋运辉提到的谁谁现在好不好,一直说到外面天暗,保姆送上酒菜,两人对酌。老先生与小男孩在里面自己用餐。
宋运辉说完了,鼓足勇气道:“这两天跟水书记跑了几个机关,咨询金州设备改造方面的问题,这一程下来,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