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运辉学过一车间的调度,作为分厂心脏的调度,自然对其他车间的大致情况有所了解,闻言惊道:“全厂领导都得扑过去啊。”
“你说对了。”虞山卿舒服地靠着椅背神秘地笑,“现场内行外行一目了然,有人就出了洋相,工人上下议论纷纷。”
“没听说。”不知怎的,宋运辉立即想到,那个出洋相的领导可能是水书记。但他不问,他不很喜欢背后说人是非,即使不是水书记他也不会问,再说是问虞山卿。他对虞山卿的为人不很肯定,很担心什么话到了虞山卿耳朵里,得被断章取义地散发出去。他学着水书记伸了个懒腰,但不敢伸大了,只轻轻打个哈欠。“你吉他弹得真好,我什么乐器都不会。”
虞山卿惊愕,不知道宋运辉是有意还是无意扯开话题,他不由自主回了一句:“这算什么,业余爱好而已。”又想到一件事,轻问,“前几天你不在时候,来了个据说是你好朋友的小姑娘,你还有那么小的好朋友?”
“有,梁思申,才初中呢。我三年没见她,回寝室看到她留在我桌上的信,悔得不得了。怎么,你见过?小姑娘长大了没?”
虞山卿笑道:“你确实得悔。什么叫长大没有,长得太好了,虽然五官不是最出色,可整个人气质一流,回眸一笑百媚生,金州粉黛无颜色啊。”
宋运辉不无得意地道:“那是必然的,梧桐树上落凤凰,不是我们金州水土能比。”
这时刘总工进来,坐下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这边。费厂长也进来,也是往这边看了看。宋运辉了然,一车间副主任肯定已经通知到刘总工,他既然没第一个去见刘总工,接下来会遭受什么,他已经有所准备。但他庆幸他面对的是刘总工和费厂长,若是面对的是刚走进来的水书记的话,估计水书记会眼睛一扫,喝一声宋运辉出去,将他置于尴尬境地。好在知识分子不会这么嚣张。
但宋运辉又想到,等会儿水书记必然要他反对frc,他发言时候,需要用与身份符合的知识分子手段呢,还是用水书记、雷东宝一类人的手段?显然,用后者,他的发言将暴发更大的影响力。但是,后者,宋运辉虽欣赏,却不喜欢。他性格里,多少带点读书人的头巾气。
虞山卿也感觉到三大头儿进来时候都有意无意地关注了一下他这边,他当然清楚,他们关注的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这个小毛孩子。他心中无法不嫉妒,嫉妒水书记排山倒海般送予宋运辉的好运。换作他做领导,他也愿意培养宋运辉那种白纸一张的小年轻,而不是他这样已经有人生阅历的成年人。他的所有,只有靠自己双手争取,而不能等幸运从天上掉下来。可是,争取这种事,往往事倍功半,好在,他通过刘启明,总算打开通往管理核心的大门。
虞山卿不露声色地一笑,笑意只在他嘴角显露一下,便告消失。他当着刘总工的面,做出主动拉拢宋运辉的表象,他感觉,刘总工言语中有欣赏宋运辉的意思,很想拉宋运辉为我所用。人人都喜欢白纸。他又瞥了眼闭目养神似的宋运辉,笑道:“又打盹了?哎,你的小朋友小梁的爸爸是做什么的?”
宋运辉看一眼虞山卿,挺反感这个问题,不愿回答:“还说我打盹,看你的眼睛也是熊猫眼,最近赶什么?”
虞山卿当然不会坦白整顿办的工作,只春风满面地道:“谈恋爱啊,恋爱。呵呵……”
宋运辉听了恨不得挥拳照鼻子揍过去,心里不由想到梁思申为他出的气。嘿,小姑娘就比他有策略得多,可见是每天在家努力生活、努力实践的结果。冲那小家伙在饮食店端着女王架子说出来的损话,可见她所谓学贵族礼仪,不过是为自己披上一张羊皮。宋运辉想到这儿不由一笑,每个人身上都深深刻有生活的轨迹。相比梁思申之于饮食店,他在眼下这场合,又何尝不是小孩子投入成人社会?他也装傻即可。他又是不由一笑,他这个辅导员mr.song还得向小小梁思申偷招儿。
按说,今天的会议并不是党务会议,由水书记通知召开已经不符合规程,但费厂长他们却赴会了。还不到四点,水书记先开口说话,将会议主持权也抢了过去。
“人都到齐了吧?趁费厂长明天回去北京之前,把近期有关设备改造的工作提出来,会议上理一下思路,统一一下思想,确定未来工作方向。时不我待,今天的会议必须形成决议,本次决议,将成为设备改造的指导纲领,指导未来设备改造工作的进行。因此我们的讨论有必要全面、深入、细致。今天会议按照以下议程进行:第一,运销处就目前国家计划政策情况,从计划为主,市场为辅角度,谈设备改造的必要性;第二,厂办介绍我厂设备改造提请审批的程序,和预期可能获得的资金划拨;第三,总工办详细介绍已经完成的工作,以及进一步的工作方案;第四,讨论确定最终改造方案的框架,并就下一步工作做出人事、行政、财力上的安排,确保下一步工作平稳有序地展开。事不宜迟,老费,开始第一项议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