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东宝当即断了他妈的财源。难道还能把一辈子的东西全买了不成?以后的东西,以后挣钱了买,他充分相信,别人买得起,他只有更买得起。物价涨得多,他挣得更多。比如这几天手下几家厂的货物,价格也是日涨夜涨,可还是有人把库存搜刮得一毛不剩,有人还恨不得花高价把猪娘也买去杀了,市面上日日涨价,小雷家也日日挣大钱。但把个雷母失望的,可她不敢拿儿子怎么样,只好偃旗息鼓停止疯狂采购,只是看着老同伴们继续跑市里商店排队,她心痒脚痒。
只有雷东宝镇定,宋运辉这个以往涨价都袖手旁观的人,这回也投入到狂买行列中去。没办法,看着翻倍儿涨的价格和一成不变的工资,谁能无动于衷?价格一放开,国家一不管,商店简直是没个节制。但是,宋运辉手中可以调用的钱远不如雷母的多,他只能精打细算地把鲜活的塞满冰箱,把粮油糖盐和宋引需要的奶粉等必需品塞满厨房,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价格翻跟斗似的往上冲了。但他没买什么脸盆水壶,他在国外见过好的,觉得这些现有的总有一天会被淘汰,他们现有的够用。
再说,谁知道什么时候,他这个位于处长楼的家忽然就给搬了呢。他最忧心的还是那一纸调令。
原以为是铁板钉钉的调动,没想到因为寻建祥来的那一晚水书记那次反常用车,给用岀了毛病。那天晚上之后,有风言风语传出,说闵厂长与一个市歌舞团的乱搞男女关系,给当地派出所抓了,还是水书记连夜找市领导把人领出来,把事情悄悄掩了。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火暴的事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就在总厂传开了。闵厂长一时灰头土脸的,好几天开会没出现,据说是生病住院了。
宋运辉想到水书记与他的单独谈话,再想到水书记去美国时刘总工等人进京告状,逼水书记不得不割肉处理,心中冷笑,两个上位者一样的伎俩。谁又能知道,这消息的不慎传出又是不是水书记有意安排的漏洞呢?就像当初虞山卿不慎知道了刘总工他们的动向。
可是,宋运辉无法静心旁观。他的调动,是与闵达成的桌下妥协,而水书记对他则是挽留。如今出了这么一出活剧,他的调动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但是,他还是继续为调离,或者说是快速撤退暗做准备。他几乎已经退出新车间的日常管理,只有新车间万分火急时他才过去一趟,一杯茶,偶尔一支烟,跟一个常规办事员一般地手中拿张报纸,而更多时候是书。他把梁思申以前寄来的那些管理金融书籍又复习一遍,还看梁思申暑假回国寄来的国外报纸。小姑娘越大越有心,寄来的书刊报纸越发精深。
旁边办公室国内业务科的科长最近忙了个底朝天,无数以前不曾冒头的客户拿着钱上门买货,仿佛即使拿扁担挑两筐回家也是好的似的。科长问宋运辉协调要新车间的产品,因此跟宋运辉说了现今的行情。宋运辉好生奇怪,那还不涨价?科长说,都找不到水书记和闵厂长,水书记去了北京,闵厂长住院,没法开会发布文件确定新的价格,他一个人怎么敢在价格上乱来。
宋运辉听着很是感慨,忽然想到,不在这个时期趁火打劫提价的国营企业估计还不止金州一家。不提价的原因千变万化,在金州是兵荒马乱,而有的可能是保守而按兵不动,更有的是压根儿没反应过来。他感慨雷东宝前儿电话里讲到小雷家早已囤积。士根将村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买了铜杆、塑料、钢筋、水泥和猪饲料,士根的算盘子硬是好。做出来的产品也不卖了,等着价格再往上翻。同样是实业,两地怎能如此不同?
杨巡和寻建祥却是赶上了时候。若说寻建祥还是刚刚试水,看到价格飞涨,人们疯狂抢购,还有点无所适从,最先没把握住分寸,欢天喜地卖得高兴,等醒悟过来才借口关门保留库存,这时候从广东拉来的一车皮瓷砖已经去了三分之一,他那个悔啊。
而杨巡则是大大不同,他这几年已经经历太多次的调价,眼看这一次的价格跟脱线风筝似的乱飞,与以往大大不同,他就停止销售,严阵以待。他很兴奋,看来终于可以借此涨价,一举还清欠债,甚至还能凭空生出些许本钱。真没想到,落魄之下,竟会遇见这等大好转机。
杨巡唯一的遗憾是,他的电线电缆没能如市面上的日常用品般翻倍地涨,他的电线电缆要是能换成日本的录像机、电视机,或者只是脸盆热水瓶也好。不过好歹他把两个仓库里的货色卖了个好价,几乎是接近最高价卖,卖了后想去小雷家提货,小雷家的仓库也空了,没货可提。他心里那个难受,若是没老王坑煤矿那一出,他要是手头还是有那么几十万的本钱在,他一早多进些货色的话,这回肯定赚翻了,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但现在既然没生意可做,回到老家又没货色可进,他便开始处理老王的事。老王东北的货色全没了,可在老家还有家产,还有一个校办工厂,不知现在怎样。杨巡现在有闲暇,也不用再担心欠债,他可以放缓一下自己的脚步,稍作停顿,着手收拾以前的残局。
当然,杨巡这才单独将这回的大起大落跟他妈说了一下。杨母惊得只会一边流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