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电话的效果再不好,梁思申都能听得出杨巡的沮丧,她一时也没空想杨巡为什么找她说,她家又与杨巡家不是一个省,帮不上忙。她只能安慰道:“你别心灰意懒的,这事儿应该说得清楚。比如你可以让权威机构证明你所辖资产的实际出资人是你,而不是那个村庄。”
杨巡叹气:“可你想过没,他们如果一上来就跟我打官司,申请诉讼保全,给我封上几天,我本来就紧张的资金链会怎么样?不用等判决,我自己乖乖缴枪不杀得了。抵抗是死,不抵抗也是死。”
梁思申想了一想,还果真如此:“那宋老师能帮忙吗?”
杨巡又是长长一声叹息:“希望我没事,能逢凶化吉。可能这是我打给你的最后一个电话,如果出事,以后就打不起了。”
“不会,你会解决问题的,我感觉你思维不拘常理,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办法。还有,即使出现最坏结果,凭你的能耐,东山再起也不是难题。别难过,你一定行的,只要你努力,不放弃。”
听着这话,杨巡混沌一夜的心里犹如注入一汪清泉,顿时神清目明:“你说,我能行?”
“是的,这种事如果放别人身上肯定没希望了,但你肯定还有20%的希望。赶紧行动。”
“实际上,我昨天一听说就开车赶来,现在已经到了。”
“我就说你行的,看你愁的。来,打起精神,出去吃顿饱饱的早餐,收拾干净脸面,办事去。”
“是。”
“祝你好运。”
“是,事成我会打电话给你,再见。”
很神奇,杨巡恢复平静。他依言洗脸刮胡子,干干净净,打起精神出门。
一晚上乱成一团的思绪,此时迅速归类为两线:一条线,是照着宋运辉说的做;另一条线,则是开始接触接管小雷家的镇政府官员。他不信,他杨巡会向某些倒霉的红帽子看齐。
宋运辉不晓得杨巡是经过了怎样一夜的辗转,现在竟然已经恢复平静和理智。他结束与杨巡通话,赶紧洗漱吃饭,先送宋引去学校。照常上班,但他先打电话给司法系统的朋友打探消息。暂时还是没有消息。
宋运辉便投入紧张工作,后天出国,今明两天太多事情要赶着做,太多会议赶着布置工作。有接二连三的电话进来,秘书见缝插针地汇报给会议间隙回来拿资料的宋运辉。其中一个来自本市司法系统的电话说,很不幸,小雷家财务室查出不少行贿证据,数目和受贿人一清二楚,数目不小,十多万。又有人举报雷东宝带头组建什么集资公司,侵吞集体资产,举报内容正在调查中。秘书告诉宋运辉,打电话来的司法系统同志给予两字评价:“真傻”。
是,真傻,宋运辉都料不到雷东宝会傻到留下白纸黑字的行贿证据,至此,雷东宝无幸免可能。想到不仅雷东宝自己逃不脱惩罚,把柄指向之人也因证据确凿,手脚都做不出来。宋运辉能理解他那个司法系统朋友的感叹,“真傻”,不,岂止是真傻,雷东宝做事风风火火,大而化之,今日终于撞到南墙。他不由得因此反思自己的尾巴,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不慎露在外面。
杨巡一天下来疲累得快抽筋,却无法入睡。自从小雷家财务室被抄岀行贿的真凭实据,县机关内部众口齐骂,而县政府对待小雷家的态度也忽然转向强硬,杨巡真是欲哭无泪。
刚才与朋友介绍的相关人等吃饭,有人摇头说,本来谁都对陈平原的案子留着一手,因是多年同事,多年千丝万缕的关系,谁都不愿痛打落水狗,即使有省厅盯着,可省厅到底盯着的主要还是命案,而不是其他经济问题,大家都等着风头过去再做处理。可现在好了,出了这么白纸黑字的证据,不仅陈平原罪上加罪,罪无可赦,又拔出萝卜带岀泥,害其他一帮人今天陆续被招进去说明问题。因此惹得全县上下人人自危,担心拔出更多萝卜牵岀更多的泥。也因此,各个都将害事态严重化的雷东宝和不知好歹的小雷家村骂个臭死。
这会导致什么?杨巡自己已经猜到,也在饭桌上咨询了有关人等。大家一致认定,对小雷家村这个行贿集体的接管将真刀真枪。县里肯定得做出严厉的姿态,彻底清理小雷家村目前存在的经济问题,以给上级一个交代。而接管的具体当事人,则是说什么都不敢在处于关注焦点,又有行贿前科的小雷家灵活机动,肯定得公事公办,免得染上一身腥膻。若更有接管人曾得陈平原等人“提携照料”,那么在对小雷家村存在经济问题处理的时候,更会无限上纲。
杨巡没想到,在梁思申的鼓励下,一天跑下来,却得到更差推论。若不是身心俱疲,杨巡此刻都想驾车连夜赶回办公室,立刻着手应付即将到来官司的事宜。
梁思申说他能在别人看不到希望之处硬是发现20%的希望,他也承认他有这能力。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