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申才刚起床,一听宋运辉说的事,惊住了。她不是跟爸爸说了到此为止吗?怎么爸爸使出这种几乎置人于死地的杀招?她忽然想到梁大和李力透露出的口风都是去看过商场,难道这是偶然的吗?她拿着电话蒙了好久,才在宋运辉一迭声问她“喂,在线吗”中反应过来,道:“这事我不知情。”
宋运辉为这句话松了口气,梁思申应该不是这么精于算计而毒辣的人。“我理解你爸爸的决定,人同此心。现在杨巡很艰难,他终于明白他问题出在哪里,他就跟很多从底层走出来的个体户一样,做大了后因为修养有限,不知道克制。在中国,这种人现在被称作暴发户,这个词很贬义,形象不良。你看,他现在已经知错,你能不能给他个机会。”
梁思申道:“可是我本来就不打算处置杨巡,而且也跟爸爸说过。现在不是我在生气,而是我爸爸在生气。”
“我理解。”
“可是杨巡……杨巡……”梁思申说到这儿,忽然刹车,将杨巡下跪的一幕吞回肚子,“杨巡已经付出很大代价,我认为我爸爸已经不必再跟他这种人计较。”
宋运辉听着这话感觉味道不对,梁思申对杨巡,似乎不是生气,而是另一种情绪,似乎有鄙夷的成分在里面。“对于杨巡这个人的认识,有必要一分为二,承认他的能力,但也要承认他的修养层次。这样吧,我大概明白你的想法,回头我跟你爸爸谈谈。希望你爸爸手下留情。我几乎是看着杨巡长大的,他乱来的时候我很生气,也几乎已经断交,但现在看着他这样,我于心不忍。”
梁思申道:“mr.宋,说句实话,我爸爸这么做,我看着心里痛快。但是我会跟爸爸打电话,你不用打了,不能让你为难。还有,即使我没拦住我爸爸,杨巡也不会不得好死,他最多损失在商场扔下的这一年多心血,他的实力并没有损伤。mr.宋你是太好心的人,你不用太替杨巡担心。”
宋运辉闻言惊异,想不到梁思申是这个态度。他意味深长地道:“好吧,交给你处理。可见,你对杨巡是一点好感都没了。”
梁思申断然地道:“是,我承认。但我会处理好,只是因为mr.宋打来这个电话。”
“谢谢。”虽然不知道杨巡的问题能不能从梁思申手里得到解决,但是梁思申对他的态度让他高兴。
“mr.宋,我也正要找你。我了解到国内已经在一月出了第二批境外上市预选企业名单,其中没有东海的名字。现在第一批还有没正式上市的,第二批都还一家家地在努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第三批。我正整理申请程序,整理无误后发给你,我觉得你得加油呢。”
“呵呵,你还在替我想着这事,谢谢。程序不用发给我了,我已经递交申请,包括计委、经贸委、体改委的路子都已经走遍,不过他们有个顾虑,就是我们的三期虽然资金已经基本落实,可最后造得怎么样还是个未知数,现在连设备都还没最终确定呢。因为我从美国看了两家类似工厂后,正提出新的方案,准备把改造一期和使用大量国产辅助设备地上三期一起来,争取用现有的资金,将预计产能比原定预计再扩大。因此暂时也无法给上市一个明确文件。看起来你现在对国内市场了解深入许多。”
梁思申听了略有懊恼地道:“我每次以为自己一日千里,结果发现mr.宋又跑在更前面。”
宋运辉心花怒放,笑道:“傻瓜,你怎么跟我比,我前面已经有十多年打底,现在正该是我奔跑的时候。”但说到这儿,宋运辉忽然听到自己的声音非常亲昵,似是能滴出蜜来,连他自己都对自己如此甜蜜的声音毛骨悚然,不知道电话那头的梁思申听了会如何看他,宋运辉惊得连忙干咳一声,调整声调,中规中矩地道:“这回回国收获很大?”
梁思申经常自嘲傻瓜,可决不肯被别人说一句傻瓜,本质是个极其骄傲的人,但宋运辉一声“傻瓜”她却并不反感,听着还觉得挺好。“我这次回国一半工作是老板的翻译秘书,不过也因此接触了所有的高层会谈。每次会谈已经是高度紧张的事情,我不是专业翻译,很怕这样的高级会谈坏在我这个翻译手里,好在中方的翻译在专业知识方面比我差劲。会谈结束我都得整理会谈内容,交付当天讨论。我总是要在讨论时候才能领会老板他们会谈中提到的某些我看着觉得大而空的话其实有背后含义。然后我就想我真傻我真傻,我得记住这件事还有那样举一反三的理解。但是到下一次谈话,我又傻了。mr.宋以前跟我说的,经济上升到最高级就是政治,我深刻体会……哎,mr.宋,你听着吗?”
“我听着,我听到你看到差距,发现新的视角,这很重要。估计是观察思考问题的能力出现一次新飞跃的契机。”
“是的,我就跟不经意间推开一扇门一样,门后面豁然开朗,带给我一个全新的世界。才明白我以前做的好多事原来都是注重于事务性的分析,而没看到隐藏在经济现象背后的本质,我以后一定得在这方面观察上多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