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地皮升值的预期,无论如何都不能掩盖杨巡失去商场控制权的失落,那最多只是自我安慰、自我麻痹而已。杨巡木然地又叫一辆三轮车回家,走进家门,他摔在床上,再无力气。原以为萧然会插手,他在病床上躺着的时候已经想好要求申宝田出面,给萧然一笔钱消灾,可现在看来,李力和梁凡两个都不是纨绔子弟,做事亲力亲为,又兼速战速决、心狠手辣。完了,商场完了,他指望最大的商场完了,他原本准备拿它当作事业转折的商场完了。这个时候他再也疯跑不起来,他只会瘫在床上,眼泪泉水一样地涌出,不能止息。他也没了号叫的力气,他的嘴角溢出的是抽搐。
杨速回家,看到大哥跟死人一样灰败的面孔,吓死了,几乎是扑着上去,大叫:“大哥,大哥,你说话,你眨眼也好。大哥……”摇了几下,见杨巡没有答应,他忙一把扶起大哥,想再去医院。
杨巡这才道:“老二,放下,做饭去。”
杨速见大哥说话,才稍微放心,将杨巡放下,看来看去,终于道:“大哥,我们不担心,我们以前比现在还穷,什么都没有,可我们不是走过来了?大哥,不管商场怎么样,我们还有很多别的。你千万别放弃,你有我们兄妹,我们都支持你。你坚持,大哥,你坚持,你是我们兄妹四个的主心骨,你千万要坚持住。”
杨巡将头转开,避开杨速,心里恹恹地想,他坚持,谁来支撑他?他真累。
杨速见坚强的大哥眼下如此软弱,也不由跟着掉下眼泪,半跪在床边道:“大哥,别灰心,你有我们,我们永远跟你在一起的。大哥,大哥,大哥,我还是背你去医院吧,大哥,医生说你要好好将养。”
杨巡被杨速烦死,无力地道:“车子找回来没?”
杨速连忙道:“找回来了,大哥,昨天就找回来了,大寻开的。”
“哦,给我安眠药,我吃了睡觉。你今天就找人拆木器厂,越快越好。走吧。”
“大哥,缓一天吧,我得守着你,我不放心你,大哥。妈如果在,妈不会放心你今天一个人。”
“快走。”杨巡拼力大吼一声,可声音根本拔不上去,却拉得昨晚嘶吼伤了的喉咙好一阵子咳嗽。
杨速不敢久留,伺候着杨巡吃下安眠药,只能悄悄出去。但走到外面,打bp机叫来财务,一个中年妇女,请财务帮忙悄悄照看着杨巡,时时观察熟睡的杨巡的脸色,半个小时汇报一次。杨巡不知杨速这一安排,他躺下后依然是脑袋空空,可又似乎千头万绪,烦闷了会儿,终是抵不住第一次吃安眠药,很快便进入梦乡,可那梦乡既不甜也不美,他的脸色看在赶来照看他的财务眼里,财务直觉就是老板在做噩梦。
杨速忐忑地去找寻建祥商量,两人都不知道杨巡开的那个会议说了些什么,但都估计不是好事。两人几乎不用太深入,就猜到杨巡让立刻拆木器厂,是想尽快东山不亮西山亮。不错,木器厂现在已经手续办妥,换手到杨巡手上,可厂里的工人都还没给一个交代,就这么进去拆厂子,会不会遇到什么抵抗?可是两人想到,速拆可能让情绪低落到极点的杨巡稍微高兴,而且木器厂现在也正停工着,暂时不会遭到抵抗,两人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先拆起来再说。
两人分头出击,找人的找人,找工具的找工具,甚至抽调人手卡住各道路口,阻挡一切闲杂人等进入,避免任何干扰。寻建祥还亲自驾车将拆厂小工载来,只为争分夺秒。饶是如此赶时间,还是忙碌到下午四点多才能开始动手。而此时早已日头西斜,天将黄昏。杨速让人立刻接上电灯,连夜开工,说什么都得把几间小平房先平了,一群人真是拆到半夜,注意人身安全的寻建祥担心小工们疲劳操作出安全问题,大家这才回家睡觉。好歹,拆掉了两间用作仓库的平房。
杨巡几乎大睡一天一夜醒来,浑身就跟被碾过似的,四肢不属于自己。因肌肉的酸痛,他才从混沌回到现实,不由自主叹出一声气,却发觉有鼾声从窗边地上传来,他侧脸看去,见杨速竟然睡在他房间的地上。他稍微想了一下,便清楚杨速这是不放心他。恍惚中,他记得杨速好像对着他喊过兄妹们永远跟他在一起的话,是啊,每次他跌倒的时候,只有妈妈和弟妹们不离不弃。
杨巡看了弟弟一会儿,见没醒来的样子,就悄悄支撑着起身,不敢穿鞋子,偷偷摸摸地出去房间,忍着浑身酸疼,开始做早餐。杨速到底是警醒,略微听到响动便迷迷糊糊醒来,一看床上大哥已经不在,立刻惊得跳起来,追出房门去看,却见大哥抿紧一张嘴,有些神思游离地在厨房忙碌。他忙走过去,有些怕吓到大哥似的,喊了声“大哥”。杨巡听见,扭头笑笑,似是很平常地扔出三个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