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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申戴着硕大墨镜,开着彪悍的大切诺基轰隆隆压着马路来到东海总厂宿舍区。她还是第一次来,到了大门口,看看里面即便是冬天,依然显得草木葱茏的住宅片区,她拿出地图来先确认,免得贸然闯错地方。确定无误,就长驱直入,反正就这么个小区,几幢别墅,能错到哪儿去。她昨天下班后出发,中间找地方住一宿,今天又清早出发现在才到,早累得连话都不想说,就坚信自己的判断,懒得问门卫。
但等梁思申绕着圈子找到一群别墅,看着几乎没差多少的一幢幢别墅,忽然泄气了。现在宋运辉不在,是她昨晚叫他尽管上班别管她,她知道宋运辉年底不知道多忙。可是她一个人怎么自己上门跟屋里的新公婆说话啊,难道站门口不尴不尬地介绍自己?她觉得不是味道,莫名地多愁善感起来,这样子的进门……
她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要不调头去找家宾馆先蹲下吧,等宋运辉下班接了她再过来。
但没容她多想,却见不远处一幢房子里匆匆地跑出两个老人来,正是以前见过的宋运辉父母,二老的脸上挂满欢喜的笑容。她忽然忍不住落下眼泪,觉得这样真好,她心里有底了。
梁思申放下两大皮箱,给宋运辉打过电话,想扮着贤惠帮宋母打下手。她别的不会,打鸡蛋还行,可是宋母安排的菜里没有鸡蛋可打,宋母看着她一双娇嫩得如葱管一般的手,也不敢让她做事,反而新用的保姆都没地方挤,只好到处擦桌子。梁思申几眼看下来便知道宋父宋母懦弱得不会用保姆,她趁宋母出去应门,便自作主张让保姆进来厨房,支使保姆主勺做菜。她现在被外公发配住到被称作“锦云里”的外公宅子里去,手下一口气用了两个保姆和一个花工,要不然老大房子,那么多珍贵家具,还有新养的两只拉布拉多犬,一个保姆连抹灰都抹不过来,遑言其他。她分派保姆做事得心应手得很,与工作没什么两样。宋母在门口接了一个也住别墅的家属送来的一篮子自家院子出产的菠菜回来,见梁思申已经指挥保姆做上了事,她反而松一口气,这个一看就贵气的儿媳想帮她做事,她也手足无措。
但是三个人对着无话可说,宋季山夫妇的普通话极其糟糕,梁思申则是听力水平有点糟糕,两下里凑一起,变本加厉。梁思申终于找出事来,上楼整理她的皮箱。但二老抢着要给梁思申拎大皮箱。梁思申连忙抢了一个过来,自己拎上楼去,终于看到宋运辉说的装修一新的楼上房间。这间卧室连着浴室,宋运辉说是他父母非要让出来给他们做新房的,楼上其他房间分别是书房、宋引的房间,和宋季山夫妇的房间。两间朝南,两间朝北,中间还有一个卫生间,都似乎是装饰一新的样子。
然后,宋季山夫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新儿媳妇从两只大得不像话的皮箱里拎出无数漂亮衣服和无数瓶瓶罐罐。梁思申都被看得不好意思,又不便说什么,只好接受宋母的帮忙,拿大量衣服侵占一长排衣橱的半壁江山,看到自己的衣服与宋运辉的各占一半领地,她不由得微笑,真是奇异的感觉呢。
宋母抱着一件毛毛的衣服,惊奇地对丈夫道:“小辉说要做这么长衣橱,我们还说全家被子放进去地方都有多,看看,这都快没地方了。”
梁思申总算听懂,笑道:“我自己家里是用一个房间放衣服的。”
宋母不由得环顾一下新房,心说有这么大吗?那得多少衣服啊,穿得过来?她将手中的毛毛衣服交给梁思申挂,小心地问:“这件衣服很贵吧,是什么毛?”
梁思申已经看出公婆两个老实,而且没恶意,就实实在在地道:“这件是羊绒镶狐狸毛披肩。别担心,我有打算,不会乱来,基本上是年税后收入的五分之一拿来买这些衣服首饰的。美国的收入高,我这一行的收入更高,再加上我自己又有投资,做得不错,收入不算坏。宋如果去美国的话,他那样的身份,收入肯定比我好得多。”
宋季山的普通话很差,但还是想说话:“小辉跟我们说过,说你一个人在美国,非常不容易,非常不容易。”
梁思申费劲地将脸挤成一团,即使宋季山将话说上两遍,她都没听出几个字,宋季山夫妇却都被她的样子逗笑了,这才觉得这个儿媳可亲起来,看起来真如宋运辉说的挺容易相处。毕竟儿子是儿子,程开颜是程开颜,即使以前与程开颜和平共处那么多年,可儿子离婚后又给他们找来一个新儿媳,他们当然是不可能替程开颜对付眼前这个新儿媳的,他们只是担心,儿子怎么伺候这个娇贵的儿媳妇啊。
梁思申却是很放心,宋运辉的爸妈太容易相处了,比她自己的爸妈不知道容易相处几倍。她有什么话,只要直说,说明理由,老两口就会接受。收拾完后,她便自作主张,指挥着二老一起去接宋引中午下课吃饭。如此高大的车子,宋引坐在里面觉得异常威风凛凛,一扫以往坐在爸爸车子里每每被人俯视之恨。宋引也没表现异常,一见面还与梁思申拥抱一下,亲上一口,而且已经被宋运辉教着改口叫“阿姨”。宋季山夫妇看着都觉欣慰,只要和平共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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