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春红自雷东宝落座后,就一直在好奇,因此借倒水过来瞄瞄,见雷东宝一桌坐的是个白面书生,戴着一副眼镜,面相实在,哪里有宋运辉的样子。雷东宝看着戴眼镜的就是书生,其实宋运辉早就不是书生,而是个官员模样了。
雷东宝见韦春红偷偷摸摸来,白了她一眼,索性把韦春红介绍给项东:“这位是我爱人,这家饭店是她开的。”
项东客气地起身递上名片与韦春红握握手,心说这对看上去像是一起苦过来的夫妇,但他没跟韦春红说太多话。雷东宝和韦春红都看出此人一身傲气。项东坐下,就很直截了当地问:“雷总,如果我加盟,您希望我做什么?”
雷东宝道:“我也正要问你,你的技术是没话说的,其他你还能做什么?”
“照保守而稳妥的办法,我应该以技术进入,彼此考察后再定。但是作为雷霆这样的乡镇企业,里面的关系网相对比其他厂家复杂,人员盘根错节都是不出五服的亲戚,我如果只作为一个技术人员,根本无法发挥。”
“这个不是问题,雷霆只有一个头,我。问题是你以前做的大多是技术,也做技术管理,但你没做过经营。”
“对于这方面,我来前已经打听过,雷霆铜厂的产品比较单一,基本上只做给电线电缆用的产品,而且产品销路就目前雷霆并未达到饱和的产量来看,不成问题。另一个是进料的问题,我了解进货渠道。”
“那么说,你全厂拿下来是没问题的?”
“是的,但您得放权让我发挥。如果我们能谈下,车子房子户口都可以暂时不要,我过来看三个月,彼此熟悉。”
“我找上你本来就是诚心诚意的,既然你也这么诚心诚意,还有什么可讨论的。还有我们铜厂的设备,你也是不用问的,那两条线对你小菜一碟。你说还有什么?最多还有我这个人,我这人是粗人,用你,就信你,放你权,给你大方福利,没其他废话,你只要试过三个月就晓得。要是你试着不行,我二话不说送走你,只要你不害我,我也对外一句废话都没有,所有损失我不会找你算账。怎样?很简单嘛。”
项东愣了一下,心说还真是挺简单一件事。本来还当作终身大事一样地考虑跳槽,怎么事情放到雷东宝嘴里就成区区小事了。对的,他有技术,不怕没处去,为什么不放开胆量试试,别止步于磋商。项东不由得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明明简单的一件事,他非要想得那么复杂。可见化繁为简,也是智慧。“那行,雷总,回头我安排好家里的事,就过来试三个月,彼此若合适再谈继续。试用期间拿固定工资,三千一月,行吗?”
“行,你也爽快。吃菜,我提我的要求。现在铜厂好像是电缆厂的车间,做出来的东西都只给电缆厂用。我的目标是把铜厂做成独立的,不能电缆厂有点问题,铜厂也跟着一起垮台,我要做双保险。可是我想不出该往哪个产品发展才算有前途。好好坏坏的选择太多了,可我们不比国营厂,我们的方向一定要准,要不我们都得喝西北风,没人供着我们。请你来,你一定要把我的这个思路放在主要位置,发展出独立的铜厂。眼前我们雷霆的情况是这样,流动资金紧张,外债有一点,是以前留下来的,不多,也不用急着还。”
“不是可以跟银行借?”
“银行讨厌我。可我不能不要贷款,我正让陈书记帮忙。谁都知道,我这种资产负债率接近零的企业,只要贷款进门,就发了。你说我这舞台行吧?哎,你以后叫我雷书记,我以前是村书记,他们都叫顺口了,改不了。”
项东话不多,只微笑听着,默默想着。但雷东宝也是个不会天花乱坠的人,他把该说的说完,也不说什么了,于是两人都默默吃菜。雷东宝忽然想到一事,才又道:“你来先住我家,不住宿舍。为啥呢,就你说的,厂里都是村里人当家,你住我家,他们怕我,不敢给你下绊子。等你坐稳位置,你想住哪儿就哪儿,随你挑。”
项东不由得疑惑地问道:“雷书记这么爽快,一直给我提供便利,但你有没有想到我会做什么手脚?”
雷东宝笑道:“你一外乡人,小泥鳅掀不起大浪,我不怕你使坏。”
项东听了不由得又笑了:“雷书记,你看问题一针见血。”
“不是我一针见血,是你们知识分子想得太复杂。一针见血的是我小舅子老婆的外公,老人精,以后有机会带你看看。吃,本来请陈书记一起来的,他硬是不肯跟我吃,说我一吃起肥肉,他先倒了胃口。”
“陈书记……听说……”
“这事我告诉你,陈书记是个有本事的。”两人终于找到了话题,雷东宝将小雷家近几年的发展说给项东听,项东则是说了他所在厂最近几年的事情,彼此谈得并不投机,因观念不同,但都能退让一步,倒也将一顿饭时间抻得长长的,吃了两个多小时。吃完,雷东宝跟韦春红打个招呼,将项东送回旅馆,他则是一刻不落杀奔正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