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东听得出雷东宝提高了声调,只得道:“好吧,书记,我再认真考虑考虑。”
雷东宝却坚决地道:“没时间考虑啦。我说了,听我的。以前你管铜厂我不管你,现在情况不一样,你要服从大局,先渡过难关再说,明天你必须做到。你必须今天给我回答。”
项东沉默半天,道:“书记,不是我不服从大局,而是我做不到。我没法在人手配置不良的情况下保质保量地坚持生产,我也没法失信于工人,失信于安装公司和设备制造厂。”
对于项东的回答,雷东宝以前或许会理解,但是现在一来深陷资金困局,二来是正明的思路在电线厂被证明行之有效,因此他这回不予妥协,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项东道:“正如书记所说,我书生脾气,有些事我是真做不出来。”
雷东宝怒道:“小项,你虽然不是小雷家本地人,可我自认对你一直不错。现在雷霆有困难,你就不能牺牲一些你的什么书生脾气,帮我渡过难关?难道大家都有困难的时候,你还得让我优先供着你?我对你好,你为我想过没有?”
“书记,我没忘恩负义的意思。我如果忘恩负义,我大可以昧着良心做下去,继续拿我的工资、开我的车、占着老总的位置,可是我不能这么做,我怕误事!雷霆已经不容易了,我不能再雪上加霜,我是真心实意说我不行,任凭书记处置,但应做的工作我还是会做好。”
雷东宝无法再怒,闷声道:“我会把正明插过去控制进度,控制支出,你要有思想准备。”
项东那边明显叹了声气,说声“有数”。两人心知肚明,正明插下去会生出什么事来。可是现在雷东宝只能选择正明,牺牲项东,他唯有希望项东能坚持住,他想明天上班当面再跟项东谈谈,电话里没法说清楚。
他一声不响地扫掉一瓶酒,将两盘菜吃得精光,将鞋子一踢往床上一躺,醉倒睡觉算数。
韦春红抱着宝宝进来睡觉,但被雷东宝的鼾声吵得不行,雷东宝酒后的鼾声特别重,宝宝烦得直往韦春红怀里钻。韦春红只好抱着宝宝进另一个房间睡觉,出卧室时候瞥一眼茶几,见一瓶白酒竟然见底,心里重重一震。
“问题很严重。”这是萦绕在韦春红脑袋里的想法。结婚那么多年来,这种情况不多见,最没见过的是拉着她不让走,非要说话不可。韦春红仔细回忆雷东宝刚才所有的话,还有她在客厅断断续续听到的电话内容,越想越不对,都要停掉一半的工了,那事情是真大了。她自己管过饭店,一般她不会考虑裁人,更别说裁一半。只有那次雷东宝坐牢,她从县里搬到市里,才算是做了一次人事大变动,由此可见,雷东宝那儿问题严重,并不是她过去想的那么乐观。什么政府不会乐见那么大的雷霆工人失业,政府一定会出手扶持等等的猜测,看来有些想当然。
那么雷东宝今天问她要五万的这种事儿可能还会继续。当然,韦春红是不认为雷霆会倒闭的,这么大的实体,资产这么多,倒闭?寻开心吧。她只是担心,怎么办,若是雷东宝再问她伸手要,她是不是该卖掉一家店面房,她手头毕竟没那么多现金。
韦春红盘算来盘算去,眼一闭心一横,不能再给了。今天拿钱是小雷家两家人结婚,明天其他什么事,没个底的。她最怕的还是这个雷东宝同志上回提的话,他还想把家里的钱全拿出去先救济小雷家呢。他做得出来,雷霆是雷东宝的大儿子。韦春红心里彻底清楚地画出底限:家里的钱是家里的,雷东宝绝不能公私不分,韦春红因此必须想出对策。
第二天一早,雷东宝载着韦春红去银行取了钱。韦春红将钱取出交给雷东宝,又让他看看存折,道:“你看,基本上没剩几个子儿,你往后别打家里钱的主意了,这点现金还得留给宝宝买奶粉。”
雷东宝看存折上果然只有两千多,就道:“不行卖掉一个铺子。”
韦春红道:“行,我开始找买家,急赶着卖铺子,也不知道卖不卖得出去。你跟那造高楼的房地产老总常一起开会,要不我们找他把这房子退了,能换多少钱就换多少,总这么吊着拿不到房子也不是办法,反而那家的最容易解决。”
雷东宝一拍手,道:“对呀,差点忘记那房子,反正我们现在有住的,那边卖了算数。”
“行,我回头把合同和收款凭证找出来。你把我和宝宝送到路口。”
雷东宝上车吩咐司机把韦春红和宝宝送到路口,自己上班去。韦春红则是领着宝宝慢慢往回走。她其实很不待见那高楼的房子,想起那房子就想起那个狐狸精。这样也好,卖掉那房子算是让她表明一个支持态度,她并不是扣着钱不给雷东宝,但到此为止。
雷东宝将韦春红母子放下,就赶紧直奔那家房地产公司,软磨硬泡却无法退房,人家也正愁钱呢,雷东宝怏怏回小雷家。他一到便立即把正明安插去铜厂,负责日常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