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出发点的话,大家都是自己人,一条心。红伟,我们多年兄弟,还是提醒你,先自保,不要愚忠。”
红伟从忠富那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黎明。酒早已喝完,猪头肉和饼干也早见底,但他拉住忠富不让睡,终于把埋藏在心底最深处好几个月的忧虑向老兄弟吐露。这些忧虑说起来很对不起书记,很否定书记,要不是忠富,他对别人还不敢说,可忠富不同,尤其忠富肯定了他的忧虑。
难道小雷家那么大的家业,这回真的又将面临大劫?想到过去雷东宝坐牢时小雷家经历的那次大劫,他这回该如何自保?
红伟回家,车子开到车棚,却想到节后追讨货款与雷东宝位置安稳之间的关系,心里压力很大,坐在车上发呆,从杂物箱里摸出香烟来吸。可是抽刀断水水更流,越想心越烦。
过了一会儿,朝着旁边车位倒入的车灯打断红伟的思考,红伟心说谁还这么晚回,却见小三从副驾位置跳出来。透过头顶打开的天窗,红伟听到正明的声音在对小三说:“你先走一步,我后脚再走。”红伟惊异,看着小三离开,没有吱声,他立刻意识到,这两人开车找地方一直谈到现在,估计话题与他找忠富谈的差不多。而从小三和正明的言谈,可见两人之间已经达成什么谅解。
红伟心头思绪翻滚,等着小三走得不见人影,他跳下车,拉开那辆车门。正明显然是一脸吃惊,捏着香烟的手紧张地停留在唇边一动不动,两眼满是慌乱,两人对视良久,红伟俯身道:“收敛着点,别不给宋总面子。”
“呃,红伟哥你别走。”正明手忙脚乱,一个踉跄冲出车门,紧紧扯住红伟的袖子,四顾无人,才轻道,“红伟哥,不瞒你说,我愁啊。你说今晚宋总提的那些个问题,有几个是我们正经答得上来的?我回家将宋总那些问题与雷霆一比照,我们雷霆全是漏洞,我坐不住了,找小三商量该怎么办才好。我们总不能再盲目等着国家政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万一政策不下来呢?我们这样东抓抓西扒扒得到什么时候?我还想明天找红伟哥谈呢,要不现在就找个地方说话?我担心雷霆,雷霆是我们大家这么多年的心血啊。”
正明紧张地看着红伟,他不知道红伟这个钟点一个人待在车里究竟是什么意图,逮他和小三勾结的现场,还是等他回来说话?因此正明将话说得恳切再恳切。整个雷霆他可以得罪其他人,却不敢得罪红伟,因所有客户都捏在红伟手里,这几年一方面是雷东宝有意放权,另一方面是红伟自己加意笼络组合,雷霆的进出两道口子全被红伟掌握,这样的人,除非得罪了就离开雷霆,否则以和睦相处为上。
红伟听正明所言正是他今晚所虑,心说英雄所见略同,估计小三也是一样。想到还不肯接受谏言,甚至躲避见宋运辉的雷东宝,他不由叹了口气,递一支烟给正明:“我刚才睡不着,躲出来想年后怎么做。催款还是要催,可是该怎么催,该怎么与你生产配合,我心里没底。我在想,能不能要书记开个会来协调年后资金安排,可以让我们心里踏实地照做,我愁死了。”红伟说着,有点身不由己地被正明“塞进”驾驶座后面的位置。
正明钻进车子:“红伟哥,我跟小三讨论的就是这个,但是操作上……一言难尽。”
红伟想了好一会儿,却道:“你和小三讨论了就好。”他伸手将车钥匙一转,拔钥匙出来,交到正明手心:“别年轻气盛,记得把方案随时通知我。我困死了,睡觉去。为了雷霆,你们多辛苦。”
正明愣愣地看红伟离去,心里七上八下。他也知红伟当然与小三不同,红伟资格太老,不可能三言两语便与他交心,但是细细回味红伟今天跟他说的所有话,感觉前后半夜立场已经不同,似乎越来越善意。他眼看着红伟的身影在路灯下转来转去,最后消失,不久,寂静夜空中传来关门的声音,他又在车上坐了会儿才慢慢踱回家去。他心里有一丝兴奋,但也有被红伟警告过后的警惕。
大概是因为白天睡得太多,雷东宝晚上睡得并不好,时时警醒,醒来则是看一眼手表,翻转再睡。五点多醒来时候见外面天色依然黑沉,他没有犹豫,起身下床,他准备去送送宋运辉。他下楼从八仙桌上挑了几件看上去比较登样的礼品,飞车直奔市区宾馆。到达时,正好见宋运辉在总台办理退房。他大声与宋运辉打个招呼,冲着外公走过去,但外公双手支在拐杖上,一双眼睛睡意蒙眬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雷东宝当即很尴尬,将伸出想握的手缩回来,斯斯文文地招呼道:“王老先生没睡好?”
外公斜睨雷东宝一眼,懒得说话,刚才宋运辉已经告诉他昨晚两人的一次通话,他心里早在后悔来这一趟,不该好奇心重,他懒得跟这种说不通的人白费劲。不像跟外孙女吵架,那反应多灵敏,吵起来才好玩,反而是可可站在一边儿看着这个庞然大物,好奇地打量。
雷东宝见外公不理他,这才有空看到穿得小圆球似的可可。他稍微蹲下,与可可对视片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