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朗记事起,家中的老宅便供奉着一枚铜币,铜币锈迹斑斑,却被外公当做关老爷一般奉在屋里坐南朝北的位置,每逢经过此处,秦朗都不禁好奇打量起供台上的铜币,当要伸手触摸之时,总会被外公及时出现喝止。喝止过罢,外公总会燃起三支供香立在铜币前的香炉里,随即双手合十虔诚的自语道“阴阳币莫怪,阴阳币莫怪……”
“外公,你怎么跟一枚破铜币认错呢,你是不是生病了呀?”毕竟年幼,说话总会有些口无遮拦,秦朗时常在想,要是没有这枚铜币,外公和外婆会不会晚些年离开自己。
“臭小子,说什么胡话呢!”外公一巴掌打在秦朗的脸上,顿时一个红印显现出来,委屈不已的秦朗抬脚跑至外婆的身边,哭啼了良久。外婆溺爱秦朗,却从不责备外公,只是拍了拍秦朗的肩膀,慈祥地说道“好孩子,你外公是咱们这个家好,别怪你外公,待会外婆给你买糖吃。”
秦朗一听到有糖吃,顿时忘记的烦恼,扯着搡着就让外婆给自己买糖吃,外婆心疼秦朗,穿起大棉袄就往门口走去,外公家离村头的供销社有五里远,步行少说得半个钟头的时间,可眼看着一个钟头将过,外婆仍不见回来,秦朗便心急的出门寻找。
北方的十月异常寒冷,刚一出门冷风便直往袖口里蹿,秦朗顿时打了个寒颤,赶紧将衣领和袖口紧攥,这才感觉暖和了许多。
因为刚下过雪,去往村头的路被浓厚的积雪所覆盖,踩上去发出吱吱的声响。此时正是大中午,村里的乡亲本该出门晒晒这难得的太阳,顺带聊聊家常,但秦朗走了两三里的地,愣是没见到一个人影,奇怪,难道是谁家的女人又被山贼抢去了不成?秦朗疑惑的心想。
瓦窑堡山位于广安县最以北的位置,地处偏僻,终年被积雪覆盖,要想从这里到达县城,步行少说得三四天的路程,就是坐马车也得一整夜,特殊的地理环境使得这里成了山贼的安乐窝,只要过冬的粮食储够了,山贼们可以一整个冬天不下山,安安稳稳地在山上喝酒吃肉,山贼的头目名叫刘猛,人称外刘瞎子,早年做过日本人的汉奸,后来日本人投降退出了瓦窑堡,刘瞎子及其同伙便成了共产党剿除的对象,刘瞎子狡猾至极,在共产党的三番围剿之下也只是被打瞎了一只眼睛而已,而后刘瞎子带领着山贼退到瓦窑堡更以北的平凉山上,凭着地势的熟悉和暗埋的机关,共产党的剿匪队一时也拿刘瞎子这帮山贼没办法,山贼没剿灭,倒是自己人死伤了一大半。被打瞎一只眼的刘猛仍改不了好色的毛病,每隔几月都会派人下山抓几个姿容较好的姑娘陪自己消遣,而平凉山下的瓦窑堡便成了这帮山贼的首选途径。
此时积雪已掩到秦朗的膝盖,每抬一步脚,都要将厚雪扬起很高,而秦朗的脸颊早已被冷风吹的通红。
“喂!秦朗!”走着走着,秦朗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呼唤我的名字,回头一看,除了一连串的脚印外,一个和自己一样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胖墩边喘气边跑了过来。
小胖墩名叫冯有财,是村长的独子,家中希望其以后腰缠万贯,所以就取了这么一个名,冯有财比秦朗大两岁,但也仅是个十一岁的小孩,说话和走路都有些喜气。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人影,秦朗也是难得的兴奋,赶忙对着冯有财喊道“有财,咋就你一个人啊,村里的大叔大婶呢?”
冯有财哈赤哈赤跑到秦朗面前,嘟着肉囊的圆脸说道“你不知道啊,村里的人都跟着共产党去剿匪了,村里的女人都呆在家不敢出来,俺在窗户上看到你才背着俺娘偷偷溜出来的。”
秦朗听了顿时一愣,共产党连同村里的男人去上山剿匪,这还是头一回的事,赶忙追问道“啥时候去的?”
“今天一大早就去了。”冯有财回到。
哦,秦朗应了一声,随即低下头不再说话。
“诶,秦朗,你怎么一个人出门啊,咋不见你外公跟外婆呢?”冯有财哈出一口冷气问道。
对了!冯有财猛然提醒了秦朗,这才想起出门是为寻外婆来的,赶忙转过身子对冯有财说道“俺外婆去村头的供销社给俺买糖,好久不见回来,我正要去找找。”
别看冯有财比秦朗大两岁,一样是爱吃糖的主,赶忙跟上秦朗说道“秦朗,那个,你外婆买的糖,能不能给俺两个啊,大不了俺陪你一起去找外婆。”
秦朗看了冯有财一眼,边走边问道“你不怕你娘发现你,回头打你吗?”
冯有财一听,通红的圆脸带着铁青说道“哼,俺才不怕俺娘呢,上次还不是因为我跑得慢,这才被俺娘逮着,这些绝对不会了。”
秦朗呵呵一笑,顿时想起上次和冯有财一起去刘大伯家里偷鸡的事,鸡是没偷着,反被外公带回去狠狠臭骂了一顿,而冯有财则是被他娘打的开花了好一阵。
“好了好了,俺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要走就赶紧的。”多个人多个玩耍聊天的,毕竟离村头还有好一截子路,秦朗索性就同意了冯有财的建议。
冯有财屁颠屁颠跟着我往村头走,毫无意外没有再碰见村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