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对河的一处小树林里,沈延一边脱下身上的黑衣,扯掉脸上的蒙面布巾,一边忍不住大笑:
“烨哥,原来你说的有事是这个啊!这事干得可真漂亮,我瞧着姓劳的那婆子一脸吃屎的样子这心里就舒坦极了!”
这事,其实他也是临时起意……
想到前世劳嬷嬷带着人闯进来,将他和元静姝堵在房间里时那得意猖狂的模样,沈烨心里有些解恨,又有些不是滋味。
“烨哥,这一下那劳婆子是有苦说不出了,等她回到锦城,估计有的是好事等着她!”沈延还在兴奋着,并没有注意到沈烨的脸色,“这种卖主求荣的奴才,死都不应该让她痛快死,就活该好好受番磋磨……”
卖主求荣……沈烨的心里紧紧一缩。
前世,他曾经以为劳嬷嬷过来捉奸,实际上是元静姝的授意,可如果劳嬷嬷一直是这种性子,难道那时候让她那么做的,另有其人?
为什么上天让他重生而回,却让元静姝饮下了那孟婆汤,将她前世所为忘记得一干二净,甚至就连性格,似乎都大有不同?
这样的元静姝,他到底是该恨,还是该忘?
“烨哥,烨哥?”
沈延的一串叫声将沈烨从乱纷纷的思绪里拉了出来:“烨哥,你现在是跟我们一起去锦城了吧?”
沈烨摇摇头,垂下了眼:“你先走,我还有一点小事要善后。”
“我怎么觉得你自从上次来了趟锦城后就越来越有些神秘古怪了?”沈延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又涎着脸冲沈烨笑,“要是再有这样大快人心的事,你可千万记得让我也来掺一脚!”
沈烨不由唇角微弯,不轻不重在自己这位族弟兼属下的胸口捶了一拳:“多大的人了,还是个孩子心性!”
沈延哈哈一笑:“这不是有你吗?我要想那么多做什么,你指哪我打哪,你走哪儿我就跟哪儿,反正有你在前面都考虑周全了,我这脑袋才不要想那么多事!”
沈烨唇角的笑意突地一敛,伸手在族弟肩上重重一握:“好,以后,我带着你一起当大官,发大财,住最好的宅子……”他再不会像前世那样,将沈延也拖累了下来!
“还有,一定要娶个最漂亮的女人回来!”沈延哈哈大笑地接了话。
沈烨想起昨天白天族弟从千里眼里看迷了元静姝的模样,心里一时紧了紧,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行了,快走吧,等哥哥帮你访到哪家养了漂亮的闺女,一定找媒人帮你去说亲!”
像元静姝那样已经为人妇的,他绝不会再让沈延步他前世的后尘,被那女人迷了去!
瞧着沈延笑呵呵地策马跑远了,沈烨这才一拨马头,重新往刚才的来路上奔去。
驿道上的这一场热闹,樱桃庄子里的人并不得知。
似乎吸收了一夜的月华,树上的樱桃比昨天更红了一分,已经开始成片地透出了深红的颜色。
沈烨把马牵到了背阴的一处山坳里放着吃草,打算穿过樱桃林从庄子的背面偷偷翻进去,没想到才在林中走了一小半路,就听到了前面有男子的说话声:
“刚才在下无意冒犯了姑娘,这篮子樱桃,就当是在下给姑娘的赔罪礼吧。”
沈烨不由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这声音,他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昨天这声音还声声情切地唤着元静姝“宝儿”,今天却又给哪位姑娘殷殷赔罪了?
借着枝叶的遮掩,沈烨悄然向前面看去。
一株樱桃树下,一袭宝蓝长衫的元静亭面色有些窘红,举着小半篮子熟透的樱桃递给对面的一名女子。
女子梳着垂鬟分肖髻,鬓边只斜簪了一支羊脂白玉兰花钗,身形窈窕婀娜,虽然脸上蒙着一方面纱,面纱外露出的一双眼睛却分外清明,配上带着英气的眉,眼神流转间,竟是不同于一般女孩儿的娇柔妩媚,反而透出了一股干脆利落的意味。
目光落在元静亭有些发窘的脸上,见他规矩垂着眼只看着地面,女子的眼神略微一柔:“不关公子的事,本来就是小婢无状,公子不予计较已经是宽宏大量,何来赔罪之说?”
扭头瞪了身后那壮实的丫环一眼,女子向元静亭轻轻一福:“刚才的事我们自己也有不对,现在误会既已解清,小女子这就告辞。”
也不接那半篮子樱桃,带着那壮实丫环转身离去。
元静亭慢慢收回了手,看了眼那女子已经走得不见影子了,才轻轻摇了摇头:幸好这女子是个宽容的,如果遇上个小心眼儿计较的,只怕刚才的事就真说不清了。
他在这边一副摇头叹气的模样,看在沈烨眼里,活脱脱就是为着没搭上佳人所以心中懊悔。
想到这人昨天晚上还对着元静姝一脸的情真意切,背转身却是这样一副德行,沈烨的心头莫名就腾起了一团火:
前世他那般珍之爱之的女人,即使在这一世已如陌生人,可是亲眼看到她被人哄骗,也由不得他不生出一股愤懑来!
元静亭提着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