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码头时,时间已经是半夜。不仅沈国煌立在码头上等着,沈明涛也抛下书本,跟在了他父亲身后。
沈烨立在船头,看着立在一团灯笼明光下的父子俩,脸色闪过阴沉,又重新绷紧。直到看到自己的几个亲兵也站在码头上,这才缓和了几分脸色。
舢板已经搭好,元静姝从舱房里出来准备下船,瞧见沈烨站在前面,停住了脚等他先下。
沈烨却转回头极低地跟她说了一句:“今天下午的时候,原来和你一起在庄子上的那只病鸡也贩货回来了,码头上守着一个蒙面女子接了他去。”
和她一起在庄子上的病鸡?元静姝愣了愣,心里一阵狂喜,哥哥平安地提前回来了?!还想再问两句,沈烨却已经大步先下了船。
元静姝暗里忍不住跺了跺脚,臭沈十九,先前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会儿没时间了却突然抛下了这一句,害得她想再问两句都来不及!
见沈烨下来,沈国煌给儿子使了个眼色,就急忙向沈烨迎去:“十九弟没事吧?我听到下人来报,心里还唬了一跳……”
另一边,沈明涛伸手握住了跟着走下来的元静姝的手,声音极其温柔体贴:“静姝,这次你受惊了,现在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母亲已经在府里给你请好大夫了。”
元静姝借着答话忙抽回了手:“我素来身体强健,并没有……”
“可不许仗着年轻轻忽了事,”沈明涛急忙打断了她,“快回去先让大夫给你好好诊诊!”伸手就要来扶她上马车。
“不敢劳烦夫君。”元静姝连忙闪开一点,回身向沈烨和沈国煌这边一福,自己扶了柚子的手,先急步上了马车。
沈烨瞥着她脚步匆匆,一只手却动作隐讳地在衣角上擦了擦,脑中想到沈明涛刚才握着她的手的情形,目光极快地闪过了一丝诧异。
他刚才之所以在下船前说那句话,就是担心元静姝还被那病鸡蒙在鼓里不知情。要是以前他才懒得去管元静姝今后惨不惨,可是自己被她救了一命,早提醒一声,也算是还上一分人情。
不过瞧着刚才的情形,元静姝似乎很不喜欢她这位夫君?
沈烨的目光落回朝自己走过来的沈明涛的身上,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声,不论前世还是今生,这位沈府长房的嫡长子,都是显得这么气度俊雅,正是时下女子们最喜欢的男子类型。
可是元静姝为什么会那么排斥沈明涛呢?他的目力一向最好,就是夜视也能看得清楚,别人没瞧见元静姝的小动作,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十九叔,”沈明涛彬彬有礼地向沈烨一揖,“夜色已深,十九叔又一路疲累,也早些回去找个大夫诊一诊脉吧。虽说男人不比女子那么受不得寒气,不过多注意些总是没错的。”
沈国煌对自己一脸热忱,沈明涛却意在提醒自己元静姝的事?听起来,这是话里有话啊!沈烨淡淡一点头:“多谢贤侄关心。今天天色晚了,明天我再上门向三少奶奶道歉赔罪。”
觑见沈国煌父子俩眼中极快闪过喜色,沈烨心中有几分明了,从亲兵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这一头,元静姝刚进了府回了听风院,守在院里的大太太就拿帕子抹着眼睛过来了:“可怜静姝了,这一趟出个门竟是遭了这么大的罪!”又一迭声地招呼早等在一边的大夫赶紧过来给元静姝诊脉。
大夫连忙过来给元静姝按了脉:“三少奶奶这是寒气入腑,气血阻滞,若不好好静养着,只怕以后会引发大患啊!”
元静姝杏眼微微一眯。她自己会医术,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现在已经是夏天,在河里她又是一直游动着的,上了岸后,应该是沈烨生火也生得很及时,并没有什么问题,喝上一碗姜汤完全就没事了的。
从一开头,沈福来接自己的时候就用了软轿,到沈明涛到码头上迎了自己也是一副赶紧回去养病,了不得的大事的模样。
好的非要说成孬的……这沈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太太忙唤了大夫去抓药,眼泪说下来就下来了:“这好好地出门选衣料,怎么就遭了这些事呢?”手帕一擦眼泪却又收了,“我听说惊了你马车的是族里的十九爷,他见着你连人带车掉河里了也跟着追了下去?”
元静姝立即想起沈烨说的孤男寡女有损妇德的话来,连忙也装出了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是啊,掉进河里后要不是十九叔抓着我漂了那么久,后来又帮我升了火,只怕我没在河里淹死也早在野外冻死了。”
“呸呸,快别说那些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太太连忙空啐了两声,安慰地轻拍了拍元静姝的手,“你放心,十九爷虽然也是沈氏族中的人,不过这事,他总得给我们锦城沈家有个交待。”
难道不应该是指责她和沈十九湿哒哒地混在一起有伤清白,然后逼着她和离或者是休了她吗?大太太这是打算葫芦里卖什么药?
元静姝眉头微微一蹙,揣摩着大太太刚才说的话,隐约有了几分明白:沈家,这是想借机赖上沈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