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一惊,忙转头向房门处看了看,见门缝那里并没有人偷听,这才压低了声音:“主子的事,我们做下人的……”
锦瑟的眼泪却“刷”地流了下来:“我们从小服侍她,也不是一年两年的情分,而是整整服侍了十年!就是养只猫养只狗也该念着几分情吧,可她呢——”
可沈明萱一出了事,就忙不迭地拿她们顶锅,这事,还是沈明萱自己非要作出来的!
“锦瑟,你别说了……”锦书低低劝了一声,小心地又抹了一层药膏上去,“你先安心养着伤……”
“我要说,我就是要说!”锦瑟撑起半个身子,一把抓住了锦书的手,“我现在不跟你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什么意思,什么以后就没有机会了?”锦书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立即起身想走,“我去求小姐,只要小姐开一句口,太太肯定会从轻发落你的——”
“不用,你去了也没用。”锦瑟摇了摇头,“她这会儿让我顶了锅,避嫌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为了我去求大太太呢?”
锦书想起之前沈明萱的神情举止,身子颓然跪坐了下来,喃喃道:“那你是不是要被发卖出去了?那可怎么办?对了,你家里知道这事了吗,你娘可曾为你去求情了?!”
“我家里估计这会儿还不知道我的事。”锦瑟轻轻吐了一口气,“就是知道了,我自个儿的主子都没有去求情,我家里在大太太面前更是求不下这个情。
锦书,我看得清楚,大太太以前是娇宠着四小姐,所以我们得以平安无事,可如今,四小姐连着做错事,早被大太太心里厌弃了。
明明是她自己想要陷害三少奶奶,事情没做成,我不期望她站出来承认,只盼我顶了这锅,她能在一边给我说句话就好。可是她呢……她竟是等不及地跳出来想一脚把我踩死,生怕我会把她说出去!
前面的事你也看到了,她为了自己,连她自个儿的奶嬷嬷、自个儿的亲姨娘都会扔出来挡灾,如今又扔了我出来,以后她身边亲近的只有你了,锦书,你自己要小心点!”
锦书不由一阵难过,默不出声地涂完了药,小心给锦瑟搭了一条干净的大棉布帕子,慢慢站起身来:“我回去了,帮你好好收拾东西,到时好交给你娘,省得被那些婆子夹私摸藏短了东西。”
锦瑟盯着锦书被沈明萱砸破后涂了药膏的额头,轻轻点了下头:“我也不想我娘去花冤枉银子,你去找我娘,就跟她说,拿着银钱不如去打点下人牙子,到时帮我转卖到一个好地方,我离了这里也好!到时候只有你一个在这里了,你……”
这十年两人是一起长大,不是姐妹,情分却已经胜似姐妹了,知道以后可能再见不到锦瑟了,锦书心里好一阵难过,连忙转过脸,用力吸了吸鼻子:“你以后,要好好的。我在这里,会小心的。”
没听到身后锦瑟再出声,锦书向门口走出了两步,又突然停了下来,低声说道:“差点忘记告诉你了,这药,是又夏给我的,是…三少奶奶亲自配的药。
我偷偷拿着请甘大夫瞧了瞧,甘大夫说,别的药,都没有这药效果好,这药可以很快收敛伤口还不留疤;所以我就给你用了……”
身后一片静默,就在锦书抬脚要继续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锦瑟幽幽的语声:“我现在冷眼瞧着才看清楚,又夏……她有一个好主子。”
锦书心里一酸,匆匆走出了柴房。
今天的事,是她对不起锦瑟,她一开头没能劝住四小姐,到后来,即使明知道四小姐是用了屋里头种的绿萝的汁液,自己涂在脸上起的风癣好嫁祸三少奶奶,也不敢当着太太明白指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锦瑟顶了这样一个黑锅……
脚步匆匆地走回了汀芷院,刚进院门,锦书就听到沈明萱房间里传来噼哩啪啦的瓷器碎裂声,然后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声:“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二等丫环绣华两眼含着泪,捂着半边脸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没想到打头会遇上锦书,将头一低,飞快地跑走了。
锦书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迈进脚去,只悄悄地往锦瑟房间里去了。才进了锦瑟的房间,另一个二等丫环绣年就蹩了进来:“锦书姐,你在帮锦瑟姐收拾东西?我来帮你。”
锦书默不出声地点了点头,手下飞快地收拾起来。绣年却一边收拾一边低低跟她说道:“明知道小姐被太太罚了禁足,心情不好,她巴巴儿地非要这会儿凑上去,还不是瞧着锦瑟姐走了空了个大丫环的位置。
满心里还以为她上去围着小姐多献点殷勤就能让小姐瞧中她了,嘁,瞧她得了什么好,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吧!锦年,你说绣华这样的人……”
绣年和绣华两个二等丫头明面上瞧着没什么,私底下却一直是疙疙瘩瘩的,锦瑟这一出事,一个忙不迭地凑到沈明萱前面献殷勤,一个抓紧时机到她跟前来上眼药……锦书无声地苦笑了一声,大丫环说是主子身边最亲近的人,可是,那也要看跟的是什么主子!
像跟了三少奶奶的慕春和又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