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直干旱的田地突然流来了一股清流,已经裂开口子的旱地带着渴望,没有半点犹豫地就把水吸了进去。
锦书瞧着那块一直递在自己面前的洁白丝帕,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接过了帕子,眼泪却一下子涌了出来,当着主子的面不敢哭出声,连忙用帕子紧紧捂住了嘴,抽抽泣泣地答了:“是四小姐……”
沈明东的目光顿时幽深起来,语气却更加放柔了:“原来是四妹妹得了风癣又急着去参宴?锦书你也别伤心了,你主子也不是故意要把气出在你身上的,只要她病症好了,自然就不会这么失了方寸了。”
锦书心头莫名就燃起了希望:“二少爷,您一直管着沈氏医馆,四小姐的病症,您是不是有办法?”
沈府的庶务一直是沈家庶出的三房管理的,虽然迁出了燕京搬回了锦城,沈明东跟着他的父亲沈立德却是将沈氏医馆和生药铺子打理得更红火了,周边几个城郡都开了分馆。
甘大夫虽然是锦城沈氏医馆里有名的好大夫,可沈明东身为掌事,可能更加见多识广些呢?
锦书这一哭开,不自觉地就把希望都寄托在了沈明东身上。
“治风癣快速见效的药物吗?”沈明东凝神想了半晌,就在锦书眼中的希望快要熄灭的时候,突然用力一击掌,“对了,还真有一样东西!”
锦书不由大喜:“二少爷——”
沈明东却只匆匆跟她说了一句:“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帮你买!”
“二少爷,二——”锦书连唤了两声,见沈明东却是步履匆匆地走了,只得不安地闭了嘴,惶然在原地等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怕被人看见太显眼,锦书已经躲在了一座假山后面,假山挡住了夕阳的余辉,一团渐浓的黑暗笼在了锦书身上,锦书的心底也慢慢灰暗起来。
她刚才真是急晕了头了,冒冒失失地撞上了二少爷,就这么在他面前哭诉起来。她只是一个奴婢,二少爷可是主子,哪有主子去帮奴婢想办法做事的?
都这个时辰了,二少爷是不是不会来了?他是不是本来就只是一时兴起,拿她开玩笑的?
或许她该厚着脸皮去听风院,哭着跪着去求一求三少奶奶的,哪怕实在不行,哪怕被三少奶奶嘲笑一番赶出来,她回去也跟四小姐有个交待……
“原来你在这里!”
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锦书的胡思乱想,锦书几乎不敢置信地惊喜抬头,看见了她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情形:
那个锦蓝衣衫的男子一脸微笑地向她阔步走来,夕阳的暖芒洒在他身上,为他加了一圈柔和的晕光,仿佛是天上过来解救她的神仙一样。
等走得近了,沈明东额头上那一片汗珠在夕晖中逐渐清晰起来,瞬间让他浑身染上了尘俗中的一抹暖情;锦书这才有些慌乱地低头行了礼:“二少爷,奴婢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以为我不会来了?”沈明东轻轻笑了起来,拉过锦书的手,将一样东西小心地放进她的手里,“这个,你拿去给你家小姐。”
锦书只觉得被沈明东拉过的手指尖一阵阵发烫,微微有些颤抖地小心捧好了沈明东放在她手掌上的东西,仔细一看,才看清是一只雕工精巧的香木小盒子。
打开来,里面有一个鹅蛋大的大肚弧形青玉瓶,青玉瓶不仅玉质不俗,造型也极其流畅,瓶身上染墨飞雕了三个字:玉颜阁,字下面另有一丛意境韵雅的幽兰;打眼看去,就知道这东西虽然还没有一半巴掌大,却绝对是价值不菲。
“这是……”锦书惊疑地看向沈明东。
“是玉颜阁新近要推出的玉颜膏,专给女子使用的药用面脂,祛斑、疤、痘都是最最灵验的。玉颜阁的东家是女子,原来脸上老大一片烧伤的疤痕,也不知道从哪儿寻来了这个方子,不仅将脸上的疤痕除了个干净,还给她琢磨出了这么个金贵玩意儿。”
沈明东侃侃解释了几句,指着那只小盒子点了点:“你可别小看这么一小盒,这一小盒就要两百两银子,还是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
“两百两?!”锦书吓得手一抖,连忙紧紧将那只盒子捧住了,“这个……太贵了,四小姐那里只怕不会——”
沈明东眉目间闪过诧异:“我记得四妹妹并不缺钱啊?怎么,前些时日她去庄上陪她病重的姨娘,莫非是花销很大?”
锦书面容苦涩地摇了摇头:“不是,是……”
沈明东已经温柔体贴地先开了口:“是不是不方便说?那你就别为难了。”
“二少爷,奴婢、奴婢……”锦书心头掠过一阵感动,抬头对上沈明东那双柔和的眼,心中突然有如小鹿乱撞,红着脸急忙低下了头,脱口就说了出来,“其实兰姨娘并不是病重,而是……”
原来兰姨娘是因为贪了大太太嫁妆铺子的出息才被丢去庄子里的,沈明萱是兰姨娘的亲生女儿,自然也受了连累!沈明东眼睛极快地闪过一抹亮光,立即明白了原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四妹妹现在为何会拿不出两百两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