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静姝正斜倚在窗前的梨花榻上,取了一本医书看着,忽然听到窗外树上“哗”的一声枝叶摇响,诧异地抬眼看去,只见朝着自己的一枝桂树枝上,正挂着一只垂了流苏的红丝线络子,而树下那名正在打扫地面的、才十一、二岁的小厮,瞧着面生的很。
感觉到元静姝看了过来,那小厮飞快地抬起头来,行了礼后笑得一脸灿烂,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少奶奶,您是不是想把这络子取下来?要不要奴才帮您?”
想到沈烨说的,让她有事就在窗外树枝上系一只流苏红线络子的事,元静姝倚着窗户轻轻哼了一声:“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你可不是我听风院的人,这么没规没矩地乱闯,小心我叫人拿了你打板子!”
“哎哟,少奶奶,小的可不是乱闯,是听风院里负责扫地的周婆子身子不舒坦,让小的帮她过来当差的。”小厮一边口齿伶俐地说着,一边用扫帚柄一顶,就将落下的那只络子接到了手里,一脸恭敬地递了过来,“少奶奶,您的络子,请您一定收好了。”
正在收拾行李的又夏听到这边说话声,已经看了过来:“小姐,这小孩谁啊,咱们院里什么时候进了这么个瘦不伶仃的家伙?”
“小的陈皮,见过又夏姐姐。”小厮连忙行了礼,口齿伶俐地答了话,“小的这会儿是给周婆子当差呢。要是又夏姐姐觉得陈皮可怜,就把陈皮要来听风院打个杂吧;以后姐姐们吃剩的馒头饭菜也不用拿去扔了,陈皮肚皮儿大,正能吃呢,免得剩些东西在那里招苍蝇。”
又夏只问了一句,没想到陈皮答了这么一大溜儿出来,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你什么时候进的府,周婆子就是我们听风院一个打杂婆子,你给她当什么差?”
“她许了小的一个馒头,让小的帮她扫地呢。”陈皮露着那口大白牙,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小的才进府两天,就是打杂扫地呢。家里穷,进了府还能混个肚皮儿圆点,只要有吃的……”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瞧着陈皮手脚也挺伶俐勤快的,估计也是家里实在没钱了,这才会被卖了。
又夏不由心头一软,转头看向元静姝:“小姐,要不我们就把他调到听风院来吧?正好去庄子上也要人仔细打扫着,就让陈皮跟着过去——”
瞥见陈皮一脸喜色,点头跟捣蒜似的,元静姝揉着那只编成蝙蝠的红络子,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晃了晃络下垂的那只流苏:“陈皮,这络子是你编的?”
陈皮连忙点头,还有些腼腆地笑了笑:“编得不好,让少奶奶见笑了。”
“三条腿的蛤蟆算稀罕,会编络子的小厮——”见陈皮眼睛都瞪大了,元静姝这才轻轻点了下头,“——也确实不好找。又夏,你带他去福管家那里报备一声吧,就把陈皮拨过来,一会儿跟着我们去庄子上。”
虽然目的达成了,可是这位三少奶奶把自己跟三条腿的蛤蟆比在一起是什么意思?而且,俗语不都是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吗?
陈皮愣愣看了元静姝一眼,见她手指飞快捻动,将他藏在蝙蝠腹中的那个纸卷儿取了出来,心里石头落地,顶着一头雾水跟着又夏走了。
元静姝躺回了梨花榻上,轻轻展开了那张纸卷。纸卷上笔迹极细,勾画间却苍劲有力,一如那人的轮廓。
元静姝一眼看完,将那张纸卷儿投进了手边的香炉,盯着袅袅飘出的青烟,轻哼了一声:“这混帐说要对付沈家,还真塞了不少耳目,就连沈明东勾上锦书的事都打探出来了……”
沈烨告诉她,沈明东勾上锦书,应该是想将童世荣这条线截胡到三房去……沈明萱这还没嫁过去呢,沈明东就狡猾地埋了这么一个钉子,这庶出的三房,看起来并不是表面上那么自知身份,卑微无争嘛。
元静姝一粒粒拨着手串上的玉珠,细细思忖起来:大房这边,她已经挑得珍姨娘暗中动作了;二房的沈明友觊觎自己,不管是真色还是暗有目的,都是自己可以好好利用的一个机会。
三房的沈明东,瞧着只会扑在庶务上,其实心思深沉,一旦搭上了童世荣那条线,说不定就会跟大房、二房摊牌,而且三太太瞧着在内宅里没什么实权,但是关键时候也没少过她的身影,一个没有实权的三房太太,凭什么能这么快得到消息?
三太太如今瞧着是站在二房一边,虽然话不多,但是时不时扔出那么一两句,就能让大太太和二太太互相斗鸡眼,也难说她其实就是想着搅浑水……
元静姝嘴角泛出了一抹兴味的笑意。她现在只要稳住这两个月,一是等玉颜阁那边再多积攒点资本,二是等哥哥秋试出来,到时她手中的筹码握定,把这几条线一一挑起,就不信沈府还能强留住自己!
“唉,要是乱世就好了,我就可以直接拍屁股走人,不用这么为了拿到自己那张户籍斗智斗勇的了。”元静姝清理好了思路,又忍不住幻想了一下。
“你想得美!你以为你手里还拿着粒子枪可以在这个冷兵器世界里横扫?”已经一天没出声的小天突然又在元静姝脑海里说起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