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梁绮琴这样子,二太太在内宅里混了这么多年的人,哪里会不知道流苏小产的事里有猫腻?说不气是不可能的,但是流苏现在已经小产了,她现在再气又有什么用?
何况梁绮琴到底是嫡妻,儿子明年又要春试,这个节眼儿上怎么可能休妻,岂不是给人说嘴吗?
因此二太太忍了忍心窝里那口气,示意熊嬷嬷和尚嬷嬷扶了梁绮琴也坐下,压着声音训诫起来:“你嫁过来这几年,我沈家可有什么亏待你的地方?
友儿去曲城这几年,我二话没说就让你跟着他走,而不是留在这里侍奉我这个婆婆,为的是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梁绮琴当然知道,婆母为的就是让她早日生下一个儿子,可是就是知道婆母特别看中孙子,她才不能让流苏抢这个先啊……
偷偷瞥了沈明友一眼,见他还一脸的怒容,想到他刚才嚷着要写休书的那副决绝样子,梁绮琴目光轻闪,低低啜泣起来:“母亲,绮琴错了……”
二太太借着端茶杯,暗中轻轻撞了儿子的手肘一下,给了他一个眼色。
沈明友这会儿酒气消散,怒气也慢慢缓了下来。刚才叫着休妻,那还真是怒极了,可现在冷静下来一想,梁绮琴再不得他的意,他还真休不得!
不说他有几条门路还要靠着岳家,就是明年春闱,这事对他也会有很大的影响。
他固然可以把梁绮琴如何恶毒如何残害他沈家子嗣的事抖出去,可是读书人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自己家里的事都处理不好,又怎么处理得好更大的国事?
到时只会平白给人口舌!还不如现在把这事压下去,捏着梁绮琴这把柄在手里,以后也好辖制着她!
这么一想通,沈明友看了母亲一眼,就不出声地低下了头去;二太太心中明白,重重长叹了一声:“你可知道你错在哪儿了?”
偏院另外一边的主卧里,刚醒来不久的流苏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声音嘶哑地问了出来:“李大夫,你会不会诊错了?你刚才是诊错了对不对?你再诊一诊,你再帮我好好诊一诊吧!”
李大夫眼带怜悯地看着流苏,格开了她重新伸过来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赵姨娘,你要是早些请大夫过来,把死胎用药下下来,对身子有些亏损,养养也就好了。
可你拖了这么好几天,直弄得出血崩漏了才请了我来诊治,能救回你一条命就是很不错了,要想再有孕事,除非是神仙过来才办得好啊。”
流苏猛地一把抓住了李大夫的手:“李大夫,求求你了,求求你再想想办法啊,我还这么年轻,我不能没有孩子啊!要多少银子你只管说,我——”
李大夫连忙慌乱地抽出手,又飞快地回头看了门帘处一眼,又看了低着头守在床脚的知绿一眼,压低了声音:“赵姨娘,这男女授受不亲的,你可不要害我啊。不是我不想救你,是你这样儿的,真的是没办法了!”
流苏被甩开的手颓然落在了床沿上,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当初二太大把她放到蒹葭院来,就是存了让她服侍大少爷的心思,就是因为看中了她好生养,而且还有几个老成嬷嬷私下说过,她就是个宜男相!
可是现在,她是好生养,她也没想到大少奶奶嫁过来五年了都没有音讯,自己居然这么快就会怀上。可怀上了,却被生生给折腾落了胎,今后还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想到自己前几天顶着烈日被罚跪的那两个时辰,梁绮琴身边的奶娘李嬷嬷看过来时不怀好意的眼神,想到自己回来后不舒服,知绿和晓红几次去禀报大少奶奶想请个大夫过来都被拦住了,流苏恨得用力咬紧了牙。
是梁绮琴,一定是梁绮琴!就是那天她一口粥吐到自己裙子上,看到自己发了恶心,梁绮琴就心头生疑,借机下了毒手——
李大夫起身站了起来,抖着刚写好的药方子问了一声:“赵姨娘,这方子我已经开好了,你看——”
流苏猛然醒过神来,挣扎着起身在床上跪了下来:“李大夫,我求你一件事!”
知绿急忙过来想扶她躺下:“姨娘,您可不能乱动,您小心身子……”
流苏却一下深深磕了个头下去:“李大夫,我求你不要把我不能再有孕的事说出去,除了我和知绿两个知道,不要再说给任何人一个知晓!”
“这——”李大夫没想到这位赵姨娘居然求的是这件事,“这件事就是我不说,今后你这里也总会——”
“知绿,你去把我那匣子取过来!”流苏直起身,推了推知绿,等她把一只黑木匣子拿过来后,打开匣子从里面取出两张银票双手递了过去,“李大夫,求你了!”
银票是一百两面额的,厚实有花纹的票纸上,汇通银号的章戳红艳艳得醒目。
李大夫还在迟疑,流苏已经继续开了口:“李大夫你放心,以后是以后的事,要是被别的大夫诊出来了,也不会是这一次的事引起的!”
李大夫这才伸手飞快地将那两张银票取过来揣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