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忍到离了漠城这么远,沈烨才现身让她看到了自己,他想过元静姝很多种反应,却没有想到她先是要走,发现走不了,竟是打定了主意不跟自己说话;她竟半点都不想给自己一个交待么?
沈烨紧紧盯着那鸦青的发顶,刚往那边走了一步,元静姝就突然抬起头来,捧着碗转身走了;她已经将那碗汤喝完,回身去打今天的晚饭了。
看着那娇小的身影没入一堆正在打饭的糙汉子的身影中,沈烨只觉得一股火气腾地从心底冒了出来,紧扣的指尖几乎没将手中的碗沿捏碎:元静姝,即使是跟他面对面,也不打算跟他再说上半句话吗?!
只是儿女间的情事又怎么抵得过紧急的军情?沈烨这边心思还没纠转多久,就有斥侯来报,蛮族那边有了异动。
沈烨出兵,本来就是想打蛮族一个措手不及,得知对方有了异动,当然也要紧急跟着调动军力。
刚用完晚饭的漠城军立即行动起来,元静姝也赶紧收拾了自己才放下来的睡袋,重新坐回了辎重车上去。
沈烨远远看了她一眼,见她动作倒是非常敏捷,也没有再说什么,跟几名副将发了令,大军立即启程了。
月色如水已带了寒露的清冷之意,兵车和骑兵在月下沉默行进,除了辚辚轱辘声和沉闷的马蹄声靠近可以听到,谁也不知道低矮的丘陵间还行进着这样一支大军。
元静姝先还倚坐在辎重车上呆呆看着天上欲盈的大半个月亮,到了后来,到底抵不过劳累,沉沉睡了过去。
沈烨刚接到了最新军报,发了令下去让辎重靠后,骑兵上前,一路骑着马巡营过去,经过一辆辎重车时却突然勒了马。
元静姝已经靠在那一堆药草上睡着了,安静地侧蜷着身子,只露出半边侧颜,被月光照得有些朦胧,仿佛晕染着一层淡淡的光华,大概因为入夜了有些冷,双手抱住了双膝,瞧着只有小小的一团,似乎比大宝二宝也大不了多少。
就这么小小的一团儿,却背着他一个人在外面生下了大宝和二宝,听二春说,当时又夏还没请来稳婆,她就一个人在家中生产了,还是邻居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才赶过来帮忙。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那个时候她只有一个人,自己给自己接生,可曾怕过,是不是很痛,又有没有怨他这个孩子的父亲?
沈烨心头一直压着的火气突地就消散了大半,伸手取下自己的披风,俯身轻轻盖到了元静姝身上,然后一磕马腹,继续向前巡营而去。
元静姝是被闹哄哄的一阵大动静以及火光吵醒的,揉着眼睛还不太清醒,就听到不知道是谁在旁边说话:“我们全歼了蛮族的左军……”
抬头瞧见月亮正在山梁上遥遥欲西坠,元静姝一个激灵连忙坐了起来,身上盖的一件什么衣物滑了下去,元静姝下意识地一把抓住,借着火光看到是件男式的披风,心里不由愣了愣,顾不得多想,将那件披风随手折了塞在自己包裹里,就跳下了辎重车。
每回有战,自然就有伤兵,她既是军医,这时候正是该出力了。正好有人已经急奔过来唤她:“苏大夫,苏大夫!”元静姝连忙跟着小跑了过去。
天空已经泛出了鱼肚白,元静姝给自己救治的一名重伤者动完手术,直起腰时,才发现自己这一边已经没有伤兵在候着了。
一人突然奔了过来:“你们哪一位手上治完了人的,快点跟我过来!”
还有伤兵?元静姝立即应了一声,急着跟着那人往远处一顶帐篷里走去。
“这些事我都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做,你手上的伤总该让人来包扎包扎吧……”
帐篷门被带着元静姝的那人一把撩开:“将军,我把大夫找来了!”
元静姝跟着走进,抬眼看向帐篷中不由一愣,才想到为什么刚才自己觉得帐篷里那人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说话的那人,不就是沈烨那个叫沈延的族弟么。
见坐在案桌后的沈烨紧紧抿了抿了嘴,沈延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那名亲卫却是正好把元静姝带了过来;眼珠一转,直接就站了起来:“成,这些事我说不过你,这会儿大夫来都已经来了,要不要治伤随你的便!”
把话摞下,沈延大步带着自己的亲卫走了出去,帐篷里顿时只剩下了沈烨和元静姝两人。
沈烨直直看向元静姝,薄唇却一直紧抿着没有开口。
元静姝目光虽然避开了跟他对视,却落在了他露出来的左手上;左手处有血迹蜿蜒斑驳,明显是手臂受了伤,顺着手臂流下来的血液,虽然这时已经干了,只是听沈延刚才的话,显然伤口并没有处理。
元静姝默默走了过去,按住了沈烨的左手:“伤在何处?”
“小伤,你不必——”沈烨低沉地开了口,不仅话中有回绝之意,还想把手抽回来。
元静姝却突然手下一重,见沈烨眉头拧了拧,才低低说道:“再是小伤,也要上药包扎才能好得快些。”
这是这么久以来,元静姝终于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沈烨不再乱动,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