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刻是宁王妃在里面救治昭皇,陈文意更是觉得不妥,忍着背上的冷汗刚要说话,紧闭的房门嘎吱一开,元静姝一脸疲色地走了出来:“你们进去吧;受伤太重,时间又拖得太久,我如今也只能吊着父皇一口气罢了。”
守在外面的众人急忙涌了进去。
先前萧烨在偏殿突然出手的时候,元静姝就趁乱紧急用银针为昭皇止了血,只是时间拖得太长,他们又是一路从密道逃出,耽搁到现在,却是神仙也难救了。
昭皇一身血衣躺在床上,神智还保持着清醒,听到脚步声,眼睛微微转动。
萧靖杰几人瞧着他这副模样,顿时哀泣出声:“皇上!”
听到是大宗正还有首辅和次辅的声音,昭皇心中大安,提了一口气微弱地说了出来:“崔湘和齐王、母子俩人……狼子野心,害朕至此……”
只一句话,就解了陈文意和陆慎远的疑虑,收了悲泣凝神听了下去。
“……朕去了之后,传位、传位……燕王……”昭皇喘了一口气,哆嗦着摸进颈间,取出一枚龙纹玉钮,“……老三过、过来……”
燕王萧熠连忙跪着膝行过去。
陈文意和陆慎远两人暗自松了一口气:皇上临死倒并不糊涂,齐王弑父,顺王从逆,如今燕王虽不是嫡,却是长,且并非庸人,传位燕王,确实名正言顺。
“……羽林军的虎、虎符给、给你……崔、崔氏九族和萧、萧炜、灿两、两人……杀、无赦!”咬着牙说出了最后一个“赦”字,昭皇捏着龙纹玉钮的手陡然一松,眼睛却一直睁着没有阖上。
萧熠放声痛哭起来:“父皇,儿臣谨遵遗旨!”扯断了系着玉钮的红绳,握进自己手中,另外一手轻轻抚过了昭皇的眼睛。
见昭皇的眼睛已然阖上,元静姝慢慢低下头来。这个人,曾经是大昭最高的统治者,可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死去吧?
所以他临死也满怀怨气,要燕王对萧炜、萧灿杀无赦,还要灭了崔氏九族……帝王之心,生时多疑,死亦凉薄狠绝!
手背突然一热,一只带着厚茧的大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元静姝侧头看了萧烨一眼,轻轻反握住了他的手。
有昭皇临终遗诏,又有了虎符在手,燕王萧熠很快就调动兵马,将内城团团围了起来。不过大半日,就有不甘为崔贵妃和齐王陪葬的禁卫偷偷开了皇宫内城城门,迎了名正言顺的燕王进去。
见大势已去,崔贵妃喝令长乐宫的宫人关了宫门引火自焚。
童氏两姐妹之前为着荣华富贵投靠崔贵妃,没想到荣华富贵还没有享到,却先把自己送到了死路上,哭着想要跑出来求燕王饶命,被崔贵妃当场令人打晕,泼了油直接扔进了柴堆里。
见长乐宫已举火,齐王看了眼团团围住自己的将士,一阵狂笑后举剑自刎;顺王萧灿倒是吓破了胆子,哭着伏地不地,求燕王看在多年的兄弟情义上饶他一命,被燕王令人拖下去了。
宫中大势已定,余下的不过是清剿附逆罢了,萧烨使人给元静姝送了口信回来,元静姝心中一块大石落定,知道哥哥正跟在燕王身边做事,打听得燕京四门俱开,想到昨晚被哥哥送到庄子上的嫂子,连忙带了人出城去接人。
城外的田庄是当初燕王妃送给元静姝以酬谢她施诊的,被元静姝转手送给了哥哥,这两年田庄出息不错,加上靠着燕山,每年还会送来不少野物。
如今虽然银装素裹,黑山静水倒如一副水墨画一般,间或有几树红梅装点颜色,让人颇为赏心悦目。
庄头姓常,见是主家的姑奶奶过来接人,听说这位还是宁王妃,连忙跪地磕头,把元静姝迎了进去:“王妃娘娘,夫人正在后院歇息,奴才这就使人去请——”
元静姝一路心情轻松,跟苏宛之间又亲热没有那么多客套,冲着常庄头摆了摆手,直接就往后院走去:“不必那么麻烦,我直接过去迎一迎嫂子就是了。”顺带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告诉嫂子知道。
见她大步向后走去,常庄头连忙跟了上去,没想到元静姝一进后院却突然止了脚步;常庄头一时不防,差点没撞上前面的人,不由疑惑地向元静姝看去。
元静姝面色凝重地盯着厢房窗户前略有几分凌乱的雪地,慢慢上前几步就停了下来:雪地虽然被掩过了,看不清原来是否被踩了脚印,但是大概是掩的仓促,有一小点殷红并未被完全掩住,在一片雪白中分外显眼。
那是……新鲜的人血!
不等元静姝发话,那处窗户被人突然从内打开,苏宛半掩在窗户后面露面出来,颈下却被一柄匕首紧紧比着,面色苍白地看了过来。
元静姝抿紧了双唇,盯着那柄雪亮的匕首,凝立不动……
长乐宫里,萧烨立在废墟残垣间,带着人清理现场。
崔贵妃对人狠,对自己更狠,据说是浇油燃火之后,直接扑进了火焰最烈处。长乐宫七十八名宫人,除了少数几个杂役因为身份低微又躲得快得逃生以外,其余的全化作了废墟中的一具具焦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