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是师父回忆案件时讲到的全部,因为听过很多遍,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咖啡厅里,海不眠结束了讲述。谈话时太过投入,杯中的咖啡已经凉透。她仍然捧起杯子喝了一口,味道不算太坏。
天色渐晚,最后一缕光线已沉入地平线,路灯还未点亮,正处于明暗交替的灰色时段。窗外车水马龙,不知从何时起,夜晚比白天更加热闹。
丁语唤来服务员,替海不眠新点了一杯蓝山。他知道他们的谈话一时还结束不了,因为他刚发现一个疑点,海不眠应该也会很感兴趣。
“看来当年这件事给顾典前辈的冲击非常大,根据你的描述,他到后面的推理已经接近混乱。这不像是他,那时候的他应该不会犯逻辑混乱的错误。”
海不眠点点头,她深有同感:“我也是,总觉得推理过程漏洞百出,不像师父的作风。可他坚持自己当年的推理没有问题,只是没考虑凶手为女性这一种可能。他大概认为凶手是当年住在长江边的女性。”
“凶手为女性……会不会是在暗示什么?”丁语联想到了顾典的梦境,在梦里,幕后黑手就是女性。
作为顾典传记的书写者,丁语第一时间就掌握了其梦境的,之前还分别对四人进行过采访,梦里的每个细节他都了解得很透彻。
“你还记得吗,在顾前辈的梦里,幕后黑手,还是直接说张琴格吧,虽然有点冒犯。
梦里,张琴格在阴界留下的录音里面,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只好在言语中暗示了他们几句,不知道能否被理解。’梦境其实是梦主的潜意识控制的,所以也可以理解为顾前辈所说。这句话在梦里是张琴格放的烟雾弹,在现实中可不一定。”
“显然那句话是对我和风尘说的,”海不眠半开玩笑地回道,“师父嫌我们愚笨,一直没听懂他的暗示。他以前特别喜欢故弄玄虚,总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能听懂才怪呢,暗示这种东西,向来后知后觉。太奇怪了,一向逻辑缜密的顾前辈竟然一再坚持站不住脚的推论,太奇怪了。”丁语朝天花板瞥了一眼,黄铜吊灯古色古香。
此时他的脑海有个已经成型的推测,简单梳理思路后,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顾前辈在梦里借着张琴格之口,说出了一些在现实中不方便明说的事情。甚至可以大胆猜测,他预料到你们会去解梦,故意在梦里埋下了很多你们才能听懂的线索。
我们不妨这么假设:出于某种原因,顾前辈生前有个秘密不方便直接告诉你们,他只能将线索暗藏在故事里。让你们印象深刻,他必定会多次讲起这个故事,特别是故事中暗藏的线索,他更要想办法让你们牢牢记住。然后,在鬼梦里,顾前辈借着张琴格之口,告诉你和风尘他曾经给过你们暗示。
眼下这个凶杀案完全符合假设:前辈曾多次提起,而且他的推理中有不少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天呐,你真是个天才!”海不眠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她又不禁想到,这样的人只能是朋友,要是敌人的话太过可怕。
于是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故意抛出线索去试探他,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我认为梦里出现的‘迷宫’是关键。”海不眠用尽可能诚恳的语气说道。
丁语先是一愣:“迷宫?哦哦,你指的是那个!不瞒你说,我对那个迷宫也有所怀疑。梦里面,正是迷宫导致张琴格暴露,虽然那个失误不致命,但是个极大的败笔。至今我仍在想,那个迷宫是不是现实存在。”他直言自己的想法,没有拐弯抹角,看来至少很坦诚,不像是阴险的人物。
“我认为现实存在。”海不眠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跟聪明人交流时,坦诚往往是最好的选择。
“我现在的想法和你一样,而且我认为迷宫的位置跟这个陈年凶杀案有关系,没准就在顾前辈频繁强调的‘长江边’。得好好研究一下梦境和凶杀案,实在是太有趣了!”丁语右手握拳放在鼻前,眉毛皱得很紧。他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泽,那是对探寻真相的渴望。
两人的话题一直延续到了晚上的用餐时间,丁语的胃口果然好得出奇,和海不眠在美食方面算是志同道合。
第二天,六百公里外的某城市。
她在鬼屋迷路了,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知所措。排成“老鹰捉小鸡”阵型的人群已经走远,人们没发现她,小小的她被遗忘在阴森的“医院病房”里。
屋内的灯光很诡异,被灯罩笼着,照在中央的破旧病床上。那上面铺摊着白被单,中间凸起,能辨出清晰的人形。丢失了目标的她走到床沿坐下,茫然失措。
被单里的东西动了一下,偷偷露出眼睛打量床边的小家伙。他只有一只眼睛能看到她,另一只裹在绷带里。长长的黑发,粉色的蝴蝶结发箍……小姑娘突然回头,他急忙缩头躲回被子。
“有人吗?”嗓音甜而不腻,纯净无暇。
一边说着,小手已经探到了被子上,打算掀开看看。他隔着薄薄的被单能隐约看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