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旬的夜格外的宁静。
今夜的围河城似乎比往常更加安静了。没有风,只有明朗的月,皎洁的月光泄了满满的院子。好像刚染上的霜白。
正值初夏,浅浅的炎意被夜里的露华洗净,偶尔一阵风来。竟还有几分凉意,回到行宫住所。易川夏简单地吃了些膳食。然后就一直坐在后苑的秋千架上。
月游移,她未动过,就像一尊雕刻的石像。月亮光华洒下来,精致极了。夜渐渐深了,一直候在远处的傲玉有些忍不住了。徐徐走在前来。
那张美丽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多余的情绪。除了平静还只是平静。
其实易川夏的心,哪里是像她的脸这样的平静。
鬼虎关前线时有来报,说战事激烈。
但他呢?他可好?
想再多知道点什么。报信的人只说知道这么多。
以风怀轩的性格。拿不下鬼虎关。他绝不会回来的。只是围河城呢,万一城破。他定会受到威胁。
所以此时她不能走,她要牢牢地守住他身后的这一方土地。
什么时候起。他对于她竟是这么重要呢?
摇头笑笑,正应了司空追的那句话,一切都是宿命。宿命也好。使命也罢。她身边东月之国后,绝不能让南征失败,绝不能让东月将士被困死在这围河城中。
想到此,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不知是放下了什么,还是拿起了什么。心头轻了又沉了,那是一种特别的情绪被另一种填充的感觉。
“娘娘,夜深了,该歇息了。”傲玉终是忍不住上前劝道。
“什么时辰了?”易川夏终于收回了定在远处的目光,缓缓地转身看一眼身边的傲玉。
那双明亮的眸子底处永远藏着永不言败的坚韧。
“快子时了。”傲玉答道。
“东方将军的伤势如何?”易川夏问道,此时东方爻受重伤,对东月来说是一重击。
估摸着南宫潇寒把一切都算好了的。
东方爻重伤,风怀轩领军攻打鬼虎关,围河城无将,他乘此“打劫”而来,算得精妙。
说是打劫也不确切,这本是南昭的领土,南宫潇寒应说是为守疆土而战。他们才是侵略者吧。
但再换个角度,分裂的四国相较大卫来说,是谁侵略了谁,是谁瓜分了谁。这本就是个动荡不安的年代,战争再所难免,天下统一是必然而已。
“东方将军高热不退,一直昏迷当中。”傲玉把军医署传来的消息告之了易川夏,“娘娘放心,有小梨在旁照顾,定会没事儿的。”
“他的那箭不轻,若是执意上战场,怕不是昏迷,是睡着了永远不再醒。”易川夏痴笑一声,记起东方爻受负重伤还要执意上战场的情形,若不是遇上小梨这个“对头”,大概也没有现在这么乖了。
如今大战在即,围河城正值用人之际。他的部下一个都不能折,一个都不能。
“娘娘说得是,这就叫做一物降一物。”傲玉喃喃地补充了一句。
“什么时候也有一物能降住你呢?”易川夏怔怔地看着傲玉,从北暮到东月到南征路上,她一直跟随,就像亲人一般,如今小梨有着归宿了,她呢?
“娘娘莫要说奴婢说笑,奴婢只想一辈子留在娘娘身边。”傲玉头一埋,小脸憋得通红。
“一辈子留在本宫身边?”易川夏反问一句,眉头一挑,“本宫可是不愿意呢。”
“娘娘——”傲玉大惊,“难道娘娘嫌弃奴婢呢?”
“哪里是嫌弃,欢喜还来不及呢。”易川夏摇头一笑,轻轻摇袖起身,拉了傲玉的手紧紧握住,“不知明天这围河城还能不能容得下我们,你跟在本宫身边,注定了苦难。”
“娘娘,不会的。”傲玉连连摇头,眼中有泪光,“围河城一定守得住,娘娘还要等皇上胜利归来呢。”
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这么没底气了,是不是因在傲玉面前,她把自己所有的软弱都留给了她?
“是的,围河城一定守得住。”易川夏愈发捉住了傲玉的手,使劲地点头,“本宫还要等他回来,本宫还要把你和小梨都嫁出去呢!”
“娘娘!”傲玉破涕为笑,“奴婢不嫁,奴婢要侍候娘娘一辈子!”
“傻丫头!”看似一声低低责备,其实易川夏是满眼的疼惜。
“娘娘,起风了,早些歇息吧。”忽而一阵凉风吹来,傲玉打了个冷噤。
“起风了?”易川夏瑟了一*子,确是有点凉,抬眸看苑中树条从南吹到北,是南风!“这风起得是好,是坏呢?”
莫名的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刮风而已,娘娘有些多愁善感了罢。”傲玉搀了易川夏往房间走去。
是,只是刮风而已。
而事实就像易川夏感觉到风来时,那种不安一样。
这股南风带给围河城的的确是灾难。
围河城外,归南山。
子时分,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