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湄没想到,自己刚入地府就撞着谢必安和崔判官了。
地府入口处二人并肩而战,许是在讨论些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鬼道这边的情况。
好时机!
姜湄悄悄转身,踮起脚尖便跑。
“姜丫头。”
声音从后传来,姜湄脚步一顿,僵在原地,咬牙切齿好半晌才不甘心转了过来,扯出笑来,“崔判,白大人。”
她声音颇没有底气,见谢必安黑着一张脸,越发心虚了些。
“跑什么?”声音冷若冰霜,冻得人心底发寒。
跑什么还能跑什么?
姜湄心里把谢必安骂了个遍,嘴上却甜甜道,“没跑呐,刚才只是没看见大人。”
她温声软语,语气娇媚,面上又挂着讨好地笑,叫人怒气散得个干干净净。谢必安脸色缓和了些,姜湄立马乘胜追击。
姜湄小跑过去,站在谢必安身侧,仰着头问他,“大人怎么有空在地府了。”
在姜湄看来,黑白无常大抵是地府里最忙的两个人了。崔判官常年守着生死薄没什么事,孟婆守着奈何桥,虽然每天要给鬼喝汤,但是人家不会被风吹雨淋,更不会四处奔波。
但是黑白无常不一样,作为地府的鬼差大人,他们今儿得收厉鬼,明儿得拘阴魂,虽说寻常鬼魅用不着他们,可那不寻常的也着实不少。
这么多年了,姜湄就没见谢必安和范无救怎么休息过。
姜湄明显是想插科打诨,但谢必安终究受不住她撒娇那一套,神色已然恢复如常,只听他道:“许承宇的罪已经判了,我正想去寻你。”
姜湄点点头。
想来是他和崔判刚处置完魏茵和许承宇的事,正要去浮屠山寻她把后续告诉她,却不想在这儿遇到了。
其实后续对于姜湄来说都不了,她当日不过悲从中来,后来仔细想想,也就看淡了,就像谢必安说的一样,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谁的结局怎样,都是有因可循的。
但是秉成着对九娘的交代,姜湄还是得问几句。
“崔判你判的?”
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的崔判,笑着点点头。他这人最是和善,又颇喜欢姜湄,便同她说了几句。
许承宇毕竟是杀了几人的厉鬼,便是有再大的隐情,也不可能轻易放了过去。法不容情,崔判官执掌阴间法律,掏心一案影响重大,但那许承宇也是可怜之人,几番考虑之下,崔判便让他十世不能转世为人,十世之后再去偿还昔日命债。
至于魏茵,说是生死作陪,也跟着一起轮回畜生道了。
姜湄听后,一是感念崔判官尚有几分留情,这事儿要是落在陆判或是钟馗手里头,指不定许承宇要多少年不能投胎。
二是感念魏茵竟然愿意跟许承宇一同受苦,他们俩倒还真是生死不渝。
不过十世不能转生为人,焉知是祸是福。
姜湄这头才感念完,那头崔判瞧着她的神情,便开始打趣她了。
“你这丫头,怎么倒是羡慕这等生死不渝了?既想有此番情意,不如找个伴儿。”
他一边说,一边瞥了几眼谢必安,见他若有所思,心中笑意更甚。
说到这里,姜湄连连摇头,且不说她不太喜欢许承宇和魏茵二人的做法,更不想再让地府这些人看她的热闹。
想当年,要不是崔判这般怂恿她,她会做那些事?到头来,丢了面子是小,自己还不得不去人间躲避。
一想到那些年的傻事,姜湄就颇为渗得慌,也不知道当初那个傻白甜一样的姑娘究竟是谁,她怎么就认为寂寞千万年,看遍了人间事的无常大人会喜欢上她?
姜湄瘪瘪嘴,瞪了崔判一眼,低下头不说话。
她不说话,谢必安也没说话,崔判倒是想说,但看这气氛也就没说话。三人一行往判官府上去,路过奈何桥,恰好碰着许承宇和魏茵二人被押着往往生道去。
去往往生道,先过奈何桥。
奈何桥上,孟婆的汤据说能让人忘记前尘往事,一般来说想要投胎的鬼都是要喝的,喝了才能了断尘缘去往下世,当然也有不愿喝的。
至于不愿喝的去了哪儿,姜湄瞥了眼奈何桥下的河,那河里此起彼伏的厉鬼的哭喊声。
那些固执的,不愿忘的,要在三生河里受尽折磨数年,有些人熬不住了,便出来再喝孟婆汤,有些人却是一直熬着。
孟婆的汤送到嘴边,有人一口饮尽,有人哭喊着不愿喝,最终还是喝了,有的则是最终也没喝。
姜湄想起她刚入地府的时候,翻遍生死簿无果,也想着喝一口孟婆汤,将前尘往事悉数忘却,这样她不会想起异世的时光,不会再问自己从哪儿来,为什么到了这里,她也不想管未来,就这样浑浑噩噩过吧。
可是孟婆告诉她,那汤估计她喝了也没用,忘不了前尘事,也忘不了无尽愁。
后来,她不听劝硬是灌了几碗,不仅前尘事没能忘,还惹得自己不舒服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