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你猛然知道有人在背后算计着要你死,你会是怎样的感受。
别人反应如何尚不知晓,姜湄却是半分未曾受到影响,呆在地府中该吃吃,该喝喝,时不时找孟婆说会儿话,又或者帮崔判处理下手头的案子。
日子不要过得太舒心。
虽说伞鬼是魂飞魄散了,但背后之人却一直不露痕迹,谢必安为此忙得不见人影,天天在地府与人间来回奔波。
姜湄后来又问过他几次,这才知晓事情原委。
原来,那伞鬼最开始是吸人精血、吞噬怨气,后来便诱人作恶,找到了假仁假义的喻文。喻文此人虽生得斯文秀气,却是个狼子野心的,他贪恋权势富贵,却始终科举无门,便动起了歪心思,受了恶鬼蛊惑,一路坑骗善人为伞鬼吸食其法力大增、如虎添翼。
禾阿舒做了十世的好人换来了今生的大富大贵,她的好命格自然引来了伞鬼和喻文的觊觎。人心大抵是最为贪婪的,喻文自身郁郁不得志,便想要通过换命改变命运,这才为禾阿舒引来了一场祸事。
而之前种种所为,一方面是想让禾阿舒放下戒心,甘愿入阵,另一方面则给了伞鬼足够的时间准备阵法。
本以为是算无遗策,却不想姜湄因花妖报恩卷入此事当中,误打误撞救了禾阿舒,还报了小花妖的恩。
大抵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姜湄在地府闲得无聊,身上的伤好了大半,便又耐不住性子想要跑到人间去,恰巧听闻谢必安要去捉拿公孙焕,也没多想,一溜烟便往人间而去。
姜湄到人间的时候,已是天色昏暗,公孙焕还有最后一口气,白三娘守在他的床边,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谢必安抱着钢刀,站在窗前,面无表情看着二人,见姜湄来了,双眉紧蹙。姜湄朝他讨好笑了笑,乖乖站到他的身旁。
“大人,地府气闷,我都快憋坏了。”她眼睛弯成月牙,弄得人没脾气。
谢必安冷冷看了她一眼,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白三娘二人身上。
姜湄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昔日貌美柔媚的狐女如今垂垂老矣、憔悴不堪,她半伏在床榻上,与公孙焕双手紧握,一个皱纹遍布,一个肤色青黑。她的身后拖了长长的狐尾,有气无力瘫在地上,看上去似乎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
姜湄挑眉,大概明白这狐妖大概是耗尽了浑身精气只求公孙焕多活一阵。用自己的妖丹供着,也难怪好几个月过去了,公孙焕却迟迟未曾去地府报道。
再看那公孙焕,面色青黑,手上更是隐隐长出了尸斑,便知已是无力回天。
“让他走吧。”姜湄往前飘了飘,站定在白三娘身侧,“这样他只会更痛苦,而你…只能魂飞魄散。”
想用妖丹续命,本就是饮鸩止渴,不仅救不了人的性命,还会害了自己,妖丹一散,妖自己也就魂飞魄散了。
白三娘身形颤了颤,随即转过头恶狠狠瞪向姜湄,声音沙哑刺耳,“不,焕郎不会死的,我会救他,我能救他!”
她双眼充血,仔细一瞧,竟然隐隐有血泪聚拢,当真是执念太深,已然入魔。
姜湄不想多说,看向床上躺着的公孙焕。一个说不通,她不信另一个也如此,心爱之人为他舍弃性命,他能无动于衷?再这样下去,只能是害人害己。
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的神色颇为惊恐,双手费劲握住白三娘,止不住颤抖,“救我,三娘!快救救我,我不想死,三…三娘…”
呵
姜湄讥笑一声,她道为何白三娘拼死也要救人,原来是有人不想死。
试问天底下有几人能将深爱之人的求救置之不理?白三娘不能,所以她救丈夫吸人精气,破坏轮回,又他甘心冒险,置生死于不顾,甚至愿意用妖丹为其续命。
可公孙焕呢?
他大概从头到尾都知道白三娘为他做过什么,却从未制止过。他心安理得吃着那些用人的血肉做成的药,吸食着深爱之人的精气,用他人的命换自己的命,只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
何其荒唐!
姜湄闭了闭眼,不想再看,一个自私至极,一个愚昧至极,当真是绝配,只是可惜那些被拿来祭奠了这“爱情”的人。
她转身往后飘,回到谢必安身旁,等再站定时,只见公孙焕瞳孔骤缩,手再也没有力气握紧白三娘,蓦地一滑,而后魂魄出窍。
白三娘大概也无力再坚持,连人形都维持不住,白光一闪,化作一尾白狐躺在地上。
谢必安勾魂锁一出,将已是魂魄状态的公孙焕紧紧锁住,拖着便往外走。姜湄面无表情转身想要跟着离开,却在走了两步后,终究是不忍心,回头将地上的白狐抱了起来。
夜色浓黑,弯月如钩。
姜湄抱着白狐跟在谢必安身后,她的旁边是神色复杂的公孙焕,无数的月光落在这位郎君身上,他大概许久没有体会过在月色独立行走的滋味了,又或许真的死了,满是不甘。
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