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带着秦阿蛮、阿瞳往崔判府上去,姜湄一溜烟跑了出来,青衫在空中划过,裙角飞扬,“大人,等等。”
谢必安回过头,冷漠威严的目光在她脸上滑过蓦地柔和了几分。
姜湄浅笑,指了指秦阿蛮,“大人我跟她单独说会儿话。”
虽说同是在地府服苦役,可地府向来事多,她又终日来往于两界之间,这次分离想再次见到秦阿蛮恐怕要等上许多年。
秦阿蛮一怔,看向谢必安,见他点头,才走向姜湄。阿瞳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半分不肯离。秦阿蛮回头朝他安抚地笑了笑,拉着他厚实的手,在他掌心写写画画,而后阿瞳便低吼了一声,目光不舍看着秦阿蛮,只是这次却没有跟过来。
姜湄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到忘川河旁,河中的幽冥鬼气缭绕而上,将她的一袭青衣衬得犹如有些诡异。
“你学殄文学了多久?”
“不久,从小便学,复杂点的也能写。”
只是有时候靠的并不是殄文,而是默契,或者说是骨子里那份心灵相通。
秦阿蛮看着不远处的阿瞳,嘴角不自觉上扬,她看着他,便觉得满心欢喜、万般安全。
姜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高大的僵尸眼睛眨也不眨盯着这边,好像生怕她把秦阿蛮拐跑了。
姜湄忍不住笑,目光触及到谢必安,蓦地一顿,那人的眼里深如潭水,幽深得让人摸不透。姜湄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默默移开视线。
才移开,又对上秦阿蛮若有所思地目光。姜湄没有躲,反而看着她道:“地府枯燥乏味,千百年苦役恐怕很难熬。”
有时候怕的不是枯燥乏味,是在看遍了世事无常,知道了无可奈何后的潜移默化的改变。他们的岁月太过漫长,也就难免胡思乱想。
秦阿蛮低头浅笑,再抬头,神色一片柔和,她看着阿瞳,眼里温柔异常,“百年也好,千年也罢,无论是服苦役,还是陪他去十八层地狱走一遭,我都觉得不算什么。”
比起失去,这些确实算不得什么。
“姜湄,这一百年来大概是我人生里最痛苦地时候,比起被追杀、被逃亡,更让我难受。你不知道,被困在阵法得每一秒我都度日如年,有时候我在想没有了阿瞳,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所以,我他活下来了…”
也算是自己活下来。
那些漫漫长夜、无边黑暗,终将远去,而未来她的阿瞳会依旧与她并肩作战。
姜湄看她,年轻的除妖师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发生改变,她忽而觉得那把无妖确实是时候还给她了。她伸手,掌心蓦地多出一把匕首,银白色的光在四周流淌,只是其中参杂了几缕鬼气,看上去多了几分肃杀。
“给。”姜湄把无妖递给秦阿蛮,“我已经去鬼市让人把上面的符咒做了修改,你也就可以用了。”
忘川河在她们脚下流淌,缭绕而上的幽冥鬼气将无妖笼上一层轻烟,银白色的光却越发明亮。
秦阿蛮怔怔看了好久,她抬眸看向姜湄,又瞧了瞧不远处的阿瞳。
许是害怕,又许是犹豫。
“拿着吧。秦家除妖师除的不仅可以是妖,也可以消灭恶鬼,不是吗?”姜湄抿嘴笑了笑,“你还是秦阿蛮,还是那个秦家除妖师。”
或许,该改个名字,叫秦家灭鬼师了。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依旧一腔正义,降妖伏魔。
秦阿蛮伸出手,晃了晃,终究是小心翼翼从姜湄手中接过无妖,灵气顺着匕首往手心里钻,又温暖又舒服。
“谢谢。”
姜湄摆摆手,朝她莞尔一笑,青衫翻飞,衣袂飘飘。
直到很多年以后,秦阿蛮依旧记得那天忘川河的那个青衫女子,将执念与希望一并给了她。
崔判带着秦阿蛮和阿瞳渐行渐远,姜湄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谢必安飘到她的身边,站定。
“当年杀死她的是压在地府数千年的鬼修血王。一千多年前,因阎君失误放走了血王,并不慎让其从生死簿撕下一页残卷,阴差阳错成了一本生死簿。鬼修血王致力练就生死簿,待有朝一日能够以假乱真。可生死簿要阴魂造就、人血锤炼,所以…”
“所以他先是替厉鬼害人,后修炼僵尸,只取阴魂得精血。”姜湄看向谢必安,“那之前的伞鬼,后来的僵尸,都是他一人所为?”
谢必安默了默,“不仅如此。血王想将阿瞳练成不化骨,再将其炼入生死簿中。”
因为那样能获得阴魂最大的力量?
姜湄想了想,若真是如此,那血王将主意打在她身上,应当也是她的那一缕魂魄。她虽不知自己为何来到这方世界,可她知道这世上鲜少有厉鬼能打得过她。
把她炼化,生死簿应当真了不少。
姜湄觉得有些心累,被这样一个实力强劲,能从地府逃出去的鬼修盯上,可真是个麻烦。她是不是该在地府躲好,别出去随便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