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姜湄也摸不清孔明时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
说他傻吧,他年纪轻轻却能饱读诗书、才华横溢,连阎君都能瞧得上的才能。可若说他精明吧,却是半分看不透旁人的心思,一身书呆子气,时常被姜湄欺负。
可即便这样,他也将那活络的心思打在了姜湄身上。
孔明时大概是想,自家父母生前看不到自己娶妻的那一天,待到地府团聚时若能看到他的妻子也算是了却一桩遗憾。而妻子的人选,他想来想去,便想起了姜湄。
凭心而论,孔明时虽然傻气了些,可到底是个心肠好的,对姜湄更是极好。可那时的姜湄约莫是对谢必安动了心,也就无论如何没能答应。
地府中的人都是千万年的老妖精了,他们看得透,想的多,还曾暗暗撮合谢必安和姜湄。猛然听说孔明时想求娶姜湄,众人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竟然有人敢跟白无常抢人,喜的是沉寂千万年的地府终于有热闹看了,于是便有人撺掇着孔明时去问谢必安意见。
孔明时的确是个书呆子,竟真跑去问了谢必安,还让姜湄给听见了。
姜湄现在想起当年的那一幕都觉得万分不痛快。
忘川河畔,百鬼哭嚎。
孔明时站在谢必安面前,神色有些紧张,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问道:“他们说要娶姜湄,得先问问白大人你的意思,大人觉得我能娶姜湄吗?”
谢必安冷冷看了孔明时一眼,白色衣衫被忘川河畔的风吹得飒飒作响,他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孔明时莫名觉得有些紧张,却又万分期待看着谢必安。他觉得无常大人应当不会管这档子事的,可那些人都说他得先让白大人同意,才能求娶姜湄。
仔细想想也是,姜妹妹是白大人的手下,手下要嫁人可不得上司同意。
孔明时自觉这个理由说得过去,便被怂恿着来了忘川河。忘川河的白大人刚刚将厉鬼押入十八层地狱,身上的肃杀之气压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姜湄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她躲在后面,探着头往前望。她想,谢必安定不会让她嫁给孔明时的。
只是,越是这般想,越觉得紧张。她目不转睛看着二人,既期待又害怕。
良久,她听见面无表情的无常大人吐出两个字,“随你。”
于是,孔明时高兴了,她却伤心得半死。
那个时候,刚刚冒出头的火花被一盆冷水蓦地浇灭,奄奄一息。
再往后,姜湄便去往人间了,不再跟在谢必安身后,而孔明时因着犯了错便又再入轮回受苦去了,这一来,便是几百年。
如今,在这里碰到孔明时,姜湄心情是五味杂陈。她望了眼屋子里跟何思齐侃侃而谈的季知望,越发觉得这厮半点不像当年的孔明时。
他生性豪爽,许是四处游历的缘故,越发直率跳脱,唯一与孔明时相似的怕就是身上的那三分傻气了。
至于另一个…
姜湄瞧了眼,围着九娘同菀草团团转的孙寿宇,暗自摇了摇头。这孙寿宇是个爱好美色的公子哥,以往在家养尊处优,被父亲赶出来历练,没想到这头次与商队出行便在大风中和商队等人走散了,“幸好”来到了楼兰城。
也不知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外面的柳絮随风飞进来,在空中打转,落到姜湄的身上,谢必安替她轻轻捻了起来。
“他乡遇故知?”他的声音有些冷,听不出半分情绪,“怎么不过去同他说会儿话。”
姜湄瘪瘪嘴,没有回答。也不知是哪个非挡在她面前,连看都不准她看,更别提说话了。姜湄觉得近日的无常大人有些不正常,虽说他不喜欢孔明时,可也往日也没防着她同孔明时来往,今日却如此反常。
难道,孔明时转世的这些年无意中得罪了谢必安?
有这个可能…
越想姜湄觉得这个可能性越大,她瞧了眼谢必安,见他面不改色迎上她的视线,心中蓦地一跳,连忙挪开。
“有什么好说的,他都不记得了。”
姜湄叹了一声,趴在桌上。不管当年是开玩笑,还是真有此意,他都不记得了,也许永远也不会再记得。
阎君说因果了,才让他回来,可因果又哪能是轻易便能了的。
她不过是觉得能在越过千山万水,跨过时间长河,再次与故人相遇,莫名有种喜悦。说不上有多高兴,只是那种喜悦从心头漫漫涌上来,叫人心情都舒畅了许多。
“你想他记得?”无常大人的语气越发有些冷了,冻得一旁偷听的菀草忍不住抖了抖。
姜湄倒是没感觉,她现在一心想知道孔明时究竟为什么被罚,哪里还能听得出无常大人口中的情绪。她没回答谢必安的话,反而话题一转问道:“大人,你能告诉我孔明时究竟是因为什么轮回转世的吗?”
谢必安瞧了她一眼,她的眼睛亮若星辰,大抵是在这儿能遇上故人有种说不出的高兴。他神色蓦地一冷,不再看她,站起身来便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