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明月高悬,底下的人围成一团,听范无救讲故事。
大概是因为谢桓也曾是孔明时的转世,范无救便多留意了一番,说起谢桓的故事便滔滔不绝。其实也不是多传奇,不过是说谢桓怎样怎样的厉害,又说鄯妙怎么怎么的痴情,却所托非人,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
只是说起痴情,九娘便开始晃神,这一圈人中最痴情的莫过于她了。姜湄瞥了眼她,见她神色飘忽,便知这人又在钻牛角尖,这等事旁人连劝都无法劝。
姜湄轻叹了一声,将视线落在季知望身上,他听得入迷,面色颇为奇怪,甚是纠结。此时的季知望确实纠结,他明明觉得黑无常口中的人陌生至极,可那些事却又莫名熟悉,好像千百年前他的确经历过这些,只不过却无法记起来而已。
那些朦朦胧胧的记忆就像是被笼上了一层纱他看不分明…
一夜蹁跹而过,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太阳从东方一跃而出。范无救凭空变出一座房子,立在漫漫黄沙之中,显得别样诡异。
九娘和何思齐进了屋子,他们虽有法宝在身,可在阳光之下仍觉得不适,菀草喜欢跟着何思齐也一同进去了。孙寿宇靠着枯木长嘘短叹,他本在温柔乡流连,谁知一睁眼差点把命都丢了,如此凶险,怎得是一声叹息能解的。
季知望站在他身旁,若有所思看着远方。经过昨晚一夜,他心中大抵明白姜湄一行绝不是凡人,而自己也他们,与楼兰…与鄯妙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究竟如何,他却不可知。
姜湄斟酌了一番,还是站到季知望身旁,想了想道:“其实那些事你也不必在意的。”他已不是百年前的谢桓,若真说起来,前尘事前尘了。可是…
“姜妹妹,你说以前的楼兰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
姜湄想了想那副美人图,“肆意快活,不知忧虑。”她该是大漠上最耀眼的明珠,红衣烈马,好不自在。如果没有谢桓,她也许会嫁给大漠的勇士,纵使平淡,却也能恩爱一生,她还会保持那份纯真和肆意,灿烂地活下去,而不是落得这般下场。
季知望咧嘴笑了笑,“我也这样觉得,我第一次见那幅画儿,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她会是我一生都牵挂的人。”
姜湄看着季知望嘴角的笑,一时也摸不准他究竟是何心情,也许他是在欣喜,自己确实与画中仙有些命中注定的缘分,也许他是在自责,前世的他伤害了一个如此明媚的姑娘,也许…
只是其中滋味,又岂是旁人能够体会的。
不远处,范无救拍了拍谢必安的肩,凑到他跟前贼兮兮道:“白哥,你要是再不行动,咱们的姜妹妹可就要被抢了。”当年孔明时惦记姜湄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如今这形式瞧来,他怕是要回来了。
谢必安淡淡看了范无救一眼。
范无救咧嘴笑了笑,“话说我上次不是说女人要哄的吗,你哄了吗?”
谢必安愣了愣,他大概是哄了…
瞧他这副神情,范无救顿时明白了,抑制不住朗声笑了起来,他一想到谢必安哄人就想笑,也不知道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到底怎么哄的。
谢必安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同他说话,反而往前走了几步,遥遥朝着姜湄唤了一声,“姜湄。”
姜湄正想着季知望的事,听见谢必安的声音才回头神来,茫然抬头看了看,见谢必安望着她,这才慢悠悠晃了过来。
“大人,怎么了?”
谢必安看了她一眼,不知什么时候范无救已经走了,这一片唯有他和姜湄两人,“他要回来了。”
他?
姜湄想了想,蓦地眼睛一亮,“孔明时?当真?”孔明时回来,地府定会热闹了不少,至少她每次回地府的时候不会找不到人说话了。
只是…
“季知望要死了吗?”姜湄望着那边与孙寿宇说话的季知望,他是孔明时的转世,孔明时回来就意味着季知望快要死了,“是鄯妙杀了他…”
季知望不像是身怀绝症的样子,也不会突然暴毙,唯一的可能便是鄯妙杀了他。
谢必安默了默,“你很关心他?”
“嗯。”姜湄点点头,孔明时是她在地府中的好友,曾经百年的时光都待在一起过,更何况她虽时常欺负孔明时,心里却是念着他的好的,“大人,季知望真的快要死了吗?”
她转头过看着谢必安,眼底一片清澈。谢必安蓦地觉得心口一凉,像是被什么拉开一大道口子,空荡荡的。
几百年,未曾有的情绪。
他垂下眼眸,淡淡回了一句,“生死自有定数,你我不能左右。”即便生为地府中人,擅改轮回,插手生死之事,都会受到重罚。
所以…到底是还是不是…
姜湄还想再问,却见谢必安面无表情转过身往前走,漫天的黄沙卷起,他白衫翻飞,背影半遮半掩,竟凭空让姜湄看出几分落寞来。
姜湄张了张口,有些想叫住谢必安,话到了